夏侯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元洵射雕的过程,但听众人描述,也佩服其智谋胆量,想着此次救援灵州,有越多的有识之士加入越好,于是邀请道:“袁公子,想必你也听到了,灵州危机,我们三兄弟当仁不让,自是要领兵相救。我见你胆识过人,箭术也不凡,可要和我们一起,保家卫国,驱逐句黎人?”
元洵本来被留在北地郡,就是夏万怕他出事,不想让他上战场,此时夏侯雄想邀,为了保险起见,他自然不能答应。
但他自从来了西北,既没朝中重臣的“严防死守”,又没有夏万的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盯着他,一时只觉天高地阔任鸟飞翔,元氏血脉里流淌的那一股子放浪不羁就开始忍不住冒出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像各位先祖一样,驰骋沙场,开疆拓土,不说建立霸业,至少也得小小尝试一把吧。夏万可不会轻易让他尝试,眼下不就有个好机会?
于是他义正言辞道:“为国为民,人皆有份,大好河山,岂容贼寇践踏?今边郡危急,有识之士当执剑而起,共抗敌寇。且男儿壮志,守土卫疆,荡天下,安百姓,救万民于水火,岂能苟安一隅?元某不才,却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夏侯雄本来就是喜欢读书人,元洵这一番话,不管真假,既能张口就来,定是读过不少书的,比夏侯荡那是文明多了,当即更加喜爱,一拍大腿:“好!小兄弟年纪轻轻,竟能有这番胸襟见识,远超我当年太多!过几日,与我们一起杀向骆驼岭,要他们句黎人好看!”
夏侯荡在旁边听不下去,道:“大哥,不是,你真信?你看他平时讲话是这个样子吗?你看哪个正常人讲话是这个样子?你没事吧大哥?”
“你自己没读过几本书以为别人也没读过?”夏侯雄怒道,“跟人家好好学学,别每天看那些个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提到读书,夏侯荡自知没趣,赶紧转开话题:“这次我们的敌人可是五大将,与破多罗氏的人不同,他功夫太差,上战场只会拖后腿,要是被敌人抓住,我可不去救他。”
元洵从没听过五大将的说法,问道:“敌人不是万俟侯都?”
夏侯德解释道:“如果选择救援灵州,当然是他。但大哥已经决定走西路,先打断句黎运送粮草的路线,而这次运粮的很可能是句黎二王子呼延鞮。这人从小在战场上长大,经验老道,他手下有五人,各个都是领兵的好手,自身功夫也不差,都得了’大将’的名头,这是句黎军队中极高的武将称号,仅次于封王,这五人也因此被合称为’五大将’。”
夏侯氏堡寨中的兵都是精兵,但也最多不过二三千人,其中能打包票压制五大将的,只怕也就夏侯雄和夏侯荡,若是五大将都在军中,那他们别说截断粮草,就是活着逃出来都是个问题。
夏侯雄虽不知道元洵的功夫大概水平,想来总不会比他们高,但又想他比箭时的智谋与勇气,应该是个好苗子,练段时间上场当个百夫长应该没问题,于是他对夏侯荡道:“你先把你的弓箭练好,人家功夫差,你还输了,你功夫得差成什么样?”
这句话可不得了,要知道过去二十多年,元洵一直都是被拿来承托别人家的孩子,这次竟然翻身,一下成为别人家的孩子,不禁对夏侯雄的眼光更多了几分欣赏,谦虚道:“虽然箭术尚可,可是刀枪棍棒之类的武器只是略通一二,怕是不能近战。”
夏侯雄一摆手:“没关系,我找人教你,保你半个月就能上阵杀敌!”
*
从内院出来之后,元洵自觉神清气爽。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学习刀法一时多有信心,毕竟他这些年废了不少刀剑师父,而是因为这么多年难得有人这么相信他能学好功夫。要知道在宫中,他碰一下刀枪,周围人都如临大敌,深怕自己不小心砍了他们,对比起来,夏侯雄简直是英勇无双!
他这么想着,路过校场,只见一群人呼啦啦跑过去,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其中大部分人瞧着眼熟,是甘綦训练的那群年轻人。
其中也有吴含,元洵拦下他,问道:“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吴含两眼放光:“常柏要求亲,第八次了,兄弟们去看热闹。”
不等元洵说话,他已经急匆匆跑走,生怕看不到求亲场面一样。
元洵心下觉得这些小崽子们太不成熟,这点事情都搞得这么大动静,脚步却实诚地跟了上去。
常柏选的地方是后山的一处水潭,四周光秃秃没有树木,为的就是不让这些人有机可乘,看他笑话。毕竟之前七次,不管他选在树林、山涧、平野,还是庭院、阁楼、厨房甚至屋顶,都能被这群人发现。这次若是再不成功,下一次估计他只有去坟头求亲了。
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常柏选的这地方,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石头多。
不仅石头多,石头缝也多,石头洞也多。
于是这群人纷纷寻了石洞躲起来,元洵也被贴心地分到了一个离水潭最近的,说是最佳观赏地点。
他和吴含刚趴进洞来,就见左边放着一团白茅,里面包着一只锦鸡,花花绿绿的羽毛中露出一双眼睛,和元洵四目相对。
吴含嫌弃道:“这是哪里来的笨鸡,被茅草缠住。你等下,我把它扔出去。”
元洵心中似是想到什么,拦他道:“先别扔,常柏快来了,别被他发现。”
不一会儿,众人就绪,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
常柏带着莹玉来了。
常柏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莹玉着急回去,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二当家让人带了几匹红缎子回来,我和春儿要给新娘缝制婚服,怕来不及呢。”
常柏闻言,赶紧道:“上次在林中我发的誓你还记得吗?”
“你发了那么多誓,我怎么能都记得?”
“不是,之前那些都是随口说的。”
“你说什么?”
“不是,我是说,上次那个,你被劫持那个,那个啊,那个是最真的!真的是最真的!”
常柏这人,平日里说话也能气人,但是对上莹玉,总是嘴上缝了针似的,说句连贯话都不成。
元洵听了想笑,忽而想起自己离二人很近,赶紧捂了嘴,怕发出声音。
莹玉还说不记得,常柏于是又道:“你看,咱们平日里这么崇拜三当家,三当家做什么,咱们就跟着学什么,如今三当家要成亲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学学?”
莹玉反应过来,红着脸却道:“三当家又不是心甘情愿的,这几天都逃跑多少次了没成功,难道你也要学了去么?”
“这个当然不学,我只学好的。”常柏道,“你不记得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当时说的是‘我常柏对天发誓,此时就莹玉一个娘子,再不会娶别人,要是让我违背誓言,就叫我——’”
“好了,我记起来了。”莹玉赶紧打断他,“尽说这些晦气话,你是求亲还是求死?”
“求亲,当然是求亲!”常柏急道,“上次你说是因为那些小子偷听,所以没答应我。这次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你总能答应我了吧。我都发了这样的毒誓,你要是不答应,我又不能娶别人,那不是这辈子岂不要孤独终老?到时候年纪大了,身子老了,别人子孙绕膝,我一个人要口水都没人理,你忍心看我如此?”
莹玉心中一动,啐道:“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想孙子了,想得美。”
常柏喜道:“那你是答应我了?”
莹玉脸红道:“你求亲,就是这样空手来的吗?我爹可不会同意。”
“怎么会空手?”常柏立马道:“昨天你说聘礼用的大雁威风却不够喜庆,我这次特意去后山给你猎了只红腹锦鸡,羽毛翠绿翠绿的可好看了,我花了半天才把它抓住,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