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将中,莫多娄马奴出身,擅长用鞭,马鞭、皮鞭、九节鞭,在他手中都如自己的身体一般,灵活机动。他的九节鞭以钢筋铸成,在炉火中锻打三天三夜,鞭头添加铅块,各节之间以粗圆环相接,上还钉有铆钉,其上全部雕有蛇纹,既方便握持,又增加摩擦,打在肉上,可以刮下一层皮来。
不仅如此,九节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人越多,鞭子越厉害。人少的时候,他尚且需要控制手腕,精准击打,若是人多围攻,他只需要旋转鞭子,就能打到一圈人。
吕屏身经百战,自然看出此鞭优势,让其他人不要上前,自己一骑当先,收回大刀,抽出马后长槊,此槊有一人多长,槊头尖锐,是冲锋陷阵的利器。
马越跑越快,槊头在阳光下折出光芒,莫多娄沉着应战,连挥三鞭,分别攻他头、颈、腰部,都被他扭身避过。
他双手持槊,眼见就要到莫多娄跟前,须卜乌涂已经提刀而上,吕屏大喝:“常柏!”
常柏一箭射出,直指须卜乌涂面上。须卜乌涂一时不备,挥刀来挡已然不及。乞伏末归用长枪挑起地上弯刀,撞开来箭,刀刃从须卜乌涂面前擦过,惊出他一身冷汗。要是平时,须卜乌涂怎么也得说上几句,但此刻不是时候,只忍下继续对敌。
莫多娄那边已经传来一声惊呼,转眼间,吕屏长槊已经插入他腹部半寸,莫多娄也着实是名猛将,硬生生用手握住槊尖,不让长槊再进半寸。
两人互不相让,全都使出吃奶的力气,脸憋得通红,这一刻,不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意志、气势、精神的比拼,两人都势必要赢,这一招,必须打出气势!
眼看吕屏又把长槊刺进一分,乞伏末归喝道:“莫多娄,你变成大将后,驯马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莫多娄最讨厌别人提起他是马奴之事,乞伏末归竟然说他不如当马奴时的自己,更是来火,大吼一声:“再来一人我也挡得!”一扔鞭子,双手握住槊头,往外拔出一份,带出血肉,疼痛万分,却还是往外拔。
常柏也不能落在乞伏末归后面,喊道:“吕屏,拿出你平日里教训我们的力气!你一个能教训我们十八个!”
吕屏牙咬得更磨刀一样,挤出一句:“你小子,敢直呼我名字,回去赏你两军棍!”
两人僵持不下,周围人都紧张凝视。
终于,莫多娄腹部受伤,疼痛难忍,吕屏抓紧机会,大喝一声,双腿夹马腹,逼迫马儿再往前冲,借助冲力,身体高起前倾,硬是让槊头又近三分,随即抽出,血随长槊溅出,洒满衣上。
常柏大吼:“赢了!!”
吕屏道:“还有四个,别高兴太早!”
常柏道:“卜渠是他们剩下的里最弱的,先把他除掉。”
吕屏道:“他交给你,你功夫虽然不如他,但他心思单纯,总想着比个高低,不会背后放枪,你想办法挑衅他,惹他焦躁,他手脚必乱!”
常柏道:“那其他两个怎么办?”
吕屏道:“他们刚才一直没有出手,我需要先和他们交手看看他们功夫路数。”
话音刚落,却听孙平一声:“小心!”
吕屏腰间被什么东西一扎,他根本来不及抵挡,便见腹部血流出来。
常柏慌忙到他身边查看,只见他腰间扎着的是一个形似花蕾的小型铁器,丝丝缕缕的花瓣细长舒展,在最末端形成尖刺,是小型骨朵。
骨朵是句黎人常用的武器之一,其形制类似小型铁锤,在铁棍上装一个蒜头或者蒺藜形状的铁器,一般有手臂长,用于近战击穿甲胄,而眼前的这个骨朵却只有一半大小,故而更近似于暗器。
可掷出骨朵的是谁?须卜乌涂?乞伏末归?两人皆不执兵器,刀在刀鞘内。
“是须卜乌涂!”元洵在一旁提醒,“上次我们见他,他身上没有佩刀!”
须卜乌涂见被发现,也不隐藏,手放在佩刀刀柄,一抽,竟又是一个铁骨朵,只是被倒着放,刀头其实是骨朵顶上的蒜头,装在刀鞘里的其实是骨朵的柄部。
“你小子功夫极差,眼力却不错,”须卜乌涂道,“能看出我这刀其实是骨朵。”
孙平好奇:“公子,你平日不是不爱弄这些奇怪兵器,怎么看出来的?”
元洵:“不过诈他一下,他自己就承认了。”
论功夫,元洵比不过他们,论心计,这些武将远远比不上朝中那些老狐狸。
元洵对孙平低声道:“过一会儿他们打起来,我们趁乱逃走。”
孙平没反应过来:“不帮他们了吗?”
元洵摇摇头:“赢不了了。”
赢不了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拼命就可以。
孙平突然觉得元洵的眼神有些陌生,他本以为按照元洵的脾气,自己应该要苦劝半拖半拉甚至动用武力,才能强行把他拖走,但实际上,元洵比他想象的理智的多,也冷酷的多。
君心难测,也许只有林中郎将那样的人,才能知道元洵在想什么,才能做事做到元洵心里去。但不管如何,他的命令是要保护好元洵,不计代价,是以虽然和堡中人有短暂共战敌人的情谊,他也必须放弃这些人。
骨朵虽然扎的不深,但吕屏显然伤得很重,他脸色发青,嘴唇发乌,双手似不受控制,一直发抖。不像是受外伤,反而更像是中毒。
常柏惊:“骨朵上带了毒?”
须卜乌涂笑道:“这是我特地讨来的‘七日醉’,他是第一个享用的人,应该感到荣幸。”
常柏怒:“卑鄙!”
“战场上什么都招式都有,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别人。”须卜乌涂摆起架势,“战场只需要赢,其它的,什么都不需要!”
吕屏显然不能迎敌,常柏执起长刀,挡在他前面。
吕屏道:“小心他用暗器。”
常柏刚点头,须卜乌涂已经近到身前,只一招,便用骨朵柄部,压住常柏长刀!他将骨朵蒜头压向常柏面上,蒜头迎风打开,其中出现一根根尖刺,常柏急忙往后躲,反而露出破绽,被他一掌拍向胸前。他手指中夹了梅花钉,手掌离开后,常柏胸前立刻血流如注。
自始至终,乞伏末归都没有出手。
吕屏已经重伤,常柏虽然没有失去战斗力,但也伤得不轻,更不要说吕屏带的百人,如今只剩十几人,皆筋疲力竭,甲胄破裂。夏侯雄那边也不乐观,他本来就带伤,现在又硬撑着指挥许久,早已是勉力支撑。
“公子!!”不远处,孙平那边也出了问题。原来乞伏末归和须卜乌涂虽然并没有太在意元洵,毕竟他功夫只是尔尔,可呼延鞮的眼神却从未从元洵身上转开过。孙平一突围,他就亲自带人追了上去,把两人团团围住,一圈人举着弓箭齐刷刷指着他们。
孙平心中大为懊恼,这回自己可是犯下大错,陛下若是被句黎人俘虏,可是前所未有丢脸的事,他非羞愧而死不可!可呼延鞮的士兵林林总总还约有二三百人,更有五大将这样的高手,他就是有三头六臂又怎么能救陛下突围?
心中焦急惊恐,看向元洵,只盼他能想出什么以少胜多的好主意。
元洵还没有动静,呼延鞮却先开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这种时候还能想着玩游戏,呼延鞮确是心思古怪、阴晴不定。
“什么游戏?”元洵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呼延鞮道:“我数三秒,你在他们三人中选一个,我让须卜乌涂射他一箭,至于射哪里嘛,我不管。若是三秒后你不选,我就把三个人都射一箭。这个游戏你看如何?”
这明晃晃就是为难元洵,不管他选谁,都会背负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