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Track，身为假面骑士的Track，曾见识过非人怪物、直面过世界坍塌的Track，此时此刻面对这样顶天立地的怪兽与巨人，也几乎震惊到失语。

人类大概天然就对巨大的物体抱有敬畏之心，比如高山，比如大海，比如广袤天地或浩淼时光，但那些都是死物，是静止的、沉默的、无生命的。而两个活生生的，擎立于天地之间的生命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有微薄的震惊。如果——我是说如果——Track的手还能碰到她的眼睛的话，她一定会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先揉揉眼，以确定自己眼前的景象不是接连受到冲击后产生的幻觉。

当然了，她并不能。所以她就只好尽可能地骑着摩托逼近韦恩大厦，同时一边围观这两个大块头打架，一边注意着随时从半空中掉下来的砖瓦碎石。她发现这两个家伙的打斗其实并没有用太多技巧，或是能量发射、激光什么的，更多是纯粹的拳头相撞，□□相搏。怪物的利爪在巨人银白色的皮肤上划出灿烂的火花，巨人的重拳也在怪物看似坚硬的外壳上留下一个个凹痕，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坍塌声响彻天地。它们的每一次搏击都带着惊天动地的毁灭架势，简直是暴力美学的极致范本。

这场景委实比任何好莱坞大片都震撼人心——如果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话。

他奶奶的，又躲开一大块水泥板后，Track在心里暗骂，这俩货打架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

然而她也明白对于两个巨人来说，也没法儿更谨慎了。事实上，由于市中心楼房的稠密与逼仄，当它们稍稍挥一下手，都有可能导致一栋高楼遭受无妄之灾。

然而……比遭灾的高楼更麻烦的，是高楼里的人们。

当灾难来临时，楼里的平民未必能第一时间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恐慌与求生本能已经开始催促着他们尽快逃出去。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去乘坐电梯，人群拥挤在楼梯口前。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楼梯就在沉重的撞击声中轰然崩塌，黝黑如岩石堆砌的巨爪像拆一个纸盒子那样轻松地撕开墙壁与地面。几个离墙稍近的倒霉蛋的半截身子随着破碎的钢筋水泥一同飞了出去。

幸存的人们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被暴露在惨白黯淡的阳光和滚滚烟尘之中，被高压电线破口处爆炸的电火花拦住去路。高楼之外，怪兽距离他们的直线距离不过十米远，它臃肿磅礴的躯体仿佛活的山峦，漆黑的表皮像真正的山岩那样布满皱褶皲裂，恶心粘稠的唾液从暴凸在外的尖牙上滴落下来。而那双眼睛——那双姜黄色的、篮球那么大的眼睛，正充满恶意地盯着他们，狭长的黑色瞳孔仿佛得以窥见地狱的裂口。巨掌举起，五根指爪宽阔弯长，让人想起只有海格力斯那样的英雄才能举起的劈天利刃。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楼里的人们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那骇人的利爪并未真正落到他们头上——白光一霎之间通天彻地，怪兽的怒吼令人心胆俱裂，所有人不得不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抬手捂住耳朵，等白光散去，高大的巨人正伫立于他们眼前，皮肤像是最柔软的白银，银红线条如水流划过巨人的肩背，汇集于脊柱处类似背鳍的器官部位。

恐惧的气氛在消解，惊叹声四起。

“真了不起啊。”在楼下目睹了一切的Track如此惊叹道，然而下一秒她就不得不捏紧刹车以躲开砸下来的大块石板，而头顶高楼的上半部分正危险地摇晃着。

这是最糟糕的地方——巨人能够一时保护那些人，但即将崩垮的高楼还是随时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巨人一方面要保护他们，一方面又要面对怪物，实在是左支右绌。

“吱——！”

仿佛指甲刮擦玻璃一样的尖锐声音骤然爆响，听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嚎叫，Track差点去伸手捂耳朵。尖利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她抬起头时，看到了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数以百计的黑色人形，出现在韦恩大厦上方那巨大的破口处，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出它们外形的扭曲可怖，其中一些正试图展翅飞翔。Track甚至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看到集聚的如此数量的BTK是在什么时候了，是昨天晚上与蝙蝠侠并肩站在大桥上的时候，还是七年前的弗尔古市？见鬼了，它们是哪里来的？！韦恩大楼又不是BTK的巢穴，不应当……

……啊，原来如此，是那台机器。

Track深吸一口气，调转车头，极速向韦恩大厦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