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没想到的是，男人那张面具一样的白脸上居然头一次浮现出称得上情绪的变化：失望。“只是改变或进化吗？”他反问，“你的眼光太短浅了，Track。”

Track没说话，她换了个刀势严阵以待，被选定者的话语让她陷入巨大的不祥之感。

“你们与我们的纷争究竟持续了多久？”没有眼白的两片漆黑牢牢盯住地面上的假面骑士，“从生命与智慧的概念诞生开始，光与暗、善与恶、美与丑，一切都如此泾渭分明地对峙着。我们互相争斗，同时也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进化——但你不觉得这太慢了吗？”

“……你什么意思？”

“进化究其本质是发展与淘汰，这是这个星球上每种生物都必须遵循的唯二的绝对守则之一。”男人缓缓张开双臂，黑色气流沿着他的肢体缠绕升腾，塑就一座怪诞而亵渎的十字架，“另一种是丛林游戏——Track，时间宝贵，而我们已经厌倦了过于漫长的等待与消耗，我们需要更强的兵器。”

“所以你们开始给这群家伙装脑子外带放膨大剂了，还借用韦恩集团的技术和Survey的驱动器来给你们自己作嫁衣裳。不错，确实挺麻烦，还很恶心。”Track一脚踢开旁边的断腿，“不过你们是怎么把史特莱格安排进韦恩公司的？这里可不是什么杂鱼烂虾顺便都能进来的地方。”

“的确如此，韦恩企业戒备森严，招工也严格，我们一开始也束手无策。”令人惊讶的是，被选定者承认了他们的挫败，“幸运在于，我们很快结识了另一股力量——他们在哥谭的话语权甚至强于韦恩家族。”

“那是……”Track一愣，随即想起哥谭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猫头鹰法庭？这玩意儿真实居然是存在的？”

“是的，有了猫头鹰法庭的势力和韦恩集团的科学技术，再加上史特莱格脑子里的东西，我们很快就得到了我们想要的。”被选定者说。

“所以外面那个大家伙也……？”

被选定者微微眯起眼睛：“那是我们最得意的成果，它具有无与伦比的、压倒性的破坏力。就算是假面骑士，也无法轻易战胜它，可惜……”

“可惜我们这边真的有能跟它抗衡的力量，对吧？”Track哼笑了一声，周边的玫瑰荆棘静默了一瞬，然后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摆动，赤红星火暴雨一般泼溅，“有问必答时间到，你猜你这个机器的下场是什么？”

被选定者安静地看着她，Track突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错觉，就好像那些黑气在他脸上拼出了怜悯这个词。

“你没搞明白状况，Track。”他说，“耗费如此之多的心血所造出来的物件，你以为我们会这么轻易的让你破坏它吗？更何况同时启用两张猎卡，其中一张还是二阶卡，你觉得你自己的身体还负荷得住吗？”

话音刚落，机器所散发出的浊光突然前所未有地强烈，甚至刺得Track双眼发痛，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光，等光芒消失后，原本机器放置的地方早已空空荡荡，不见踪影。

Track沉默了，她垂下长刀，刀尖锵的一声扎入地面，周围的BTK像是意识到了她的挫败，发出窃窃私语一样的低啸，慢慢收拢包围圈。

“结束吧。”Track突然说。

地砖突然被整块整块地掀开，无数手腕粗细的黑色荆棘以爆炸之势从地下冒出来，像腾蛇像狂龙，扭曲着跳起妖娆而骇人的死之舞蹈，它们死死地抓住离它们最近的BTK，照着脖颈这类最脆弱的命门缠绕，一寸一寸收紧，无数手臂——或者说上肢——狂乱地挥动挣扎，无数指爪扣紧藤蔓试图将它们撕扯下来。大簇红玫瑰狂艳地怒放，烈火如红绸席卷，将一切石与钢铁煅烧成亮白，BTK们在艳红与亮白中高亢嚎啕，声音之凄厉让人会忍不住捂住耳朵。

Track就站在一片BTK的嘶吼挣扎中，一动不动，无悲无喜。

过了不知多久，尖叫声逐渐止息，房间里除了被烧得黝黑的碎石瓦砾和少部分碳化的有机物，再无其它。Track长长的出了口气，人还是站着的，却整个都有些垮了，像是被突然抽掉了脊梁骨。她挥了一下手，那柄插在地上的长刀霍然散作一片藤蔓，钻入地面不见踪影。

“……Track？”

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突然响起。Track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

布鲁斯·韦恩站在房间早已损毁殆尽的门口，面对着她，也面对着一室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