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舒雨担心他们两个人开夜车回临海不安全,便将人留了下来。
“那就麻烦小姨了。”
林曦诧异的看向傅宴巡,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确定要住这?”
“嗯。”傅宴巡的身体本就没有好利索,现下又开始头昏脑涨起来,这种状态下开车确实不太安全,要是让林曦开车......无异于是让他去送死,不如在这住一宿转天再回去。
“那好吧。”林曦将人带进客厅,却没看到宋辞的身影,“诶,小姨,外婆呢?”
“她去临市参加一个香事活动,后天才回来呢。”
“哦。”
林曦的外婆宋辞是中式合香世家的传承人,一辈子都在与香料打交道,家中更是收集了数不清的名贵香料,但最名贵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留下的那本香谱,据说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每一代的传承人都会根据当时最时兴或者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不断的进行创新和批注。
这本香谱,传到林曦外婆这一代被分为了上下两册,宋辞将它们分别给了沈舒雨还有林曦的母亲沈舒婷。
而林曦想要找林建明要回的母亲的遗物,正是这被当做嫁妆的上半本香谱......
栖山市因靠着雾溪山得名,老宅便是在建在一座临溪山脚下的中式小院,青黛色的砖瓦砌出一个二层小楼,浅棕色的墙体及木质的楼梯门窗,让人恍惚间回到了千百年前,早些年沈舒雨将房子翻新了一遍,内室完全都是现代化的设备,倒是不需担心便利问题。
林曦推开二楼东边的房间,她记得早上的时候屋里的阳光极好,她总是喜欢赖在床上晒太阳,直到小姨揪着她起来吃早饭才肯罢休。
“你今晚先睡我房间吧,我下去和小姨一起睡。”
“好。”
沈舒雨抱着一床被子和新洗干净的床单走进屋,“这屋我是定时上来打扫的,应该挺干净,被子和新床单给你放这了。”
“好,谢谢小姨。”
林曦帮他铺好床单被套,靠坐在书桌旁,“今天谢谢你啊,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这屋子是我高中时住的。”林曦拿起桌上的照片,手指轻轻摩擦着相框,神色有些悲凉。
“是你母亲?”
“嗯,”她将照片递给傅宴巡,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她在我十六岁那年走的。”
傅宴巡不会安慰人,只是把照片放回桌上,“刚刚小姨说的香事是什么意思?”
林曦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我外婆经常出去参加一些香事活动,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嘛。”
傅宴巡挑挑眉,“我可以见见她吗?”
“?”
“我想向她请教一些问题。”
“寻沉...是不是你的?”
傅宴巡一愣,怔怔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女人的第六感?”
“因为那支香?”
“是,也不是,”看着对方疑惑的皱眉,林曦轻笑出声,“怎么,还有傅总想不明白的事?”
傅宴巡在床边坐下,看着林曦闪亮亮的眸子,示弱道:“我头疼,不想动脑子。”
闻言,林曦连忙弯下腰用手背探向对方的额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没事,别总动手动脚的。”
傅宴巡的声线又低又冷,如果林曦看不到他不知何时又红起来的耳朵,恐怕真的会被他吓得收回手。
她乘人不备抬起了另一只手,冰凉的手背碰到微烫的额头,两人皆是一愣。
傅宴巡被冰的往后一闪,却忘记自己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腕。林曦本就重心不稳,这一下更是让他带的往下倒去。
凛冽的丝柏混着青涩的松针,与满屋的松木奶檀交融在一起,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人只觉身处雾气氤氲的森林深处,周身裹满泥土,头顶是希望,脚底是生机。
“......”
林曦目光闪躲的从傅宴巡身上爬起来,神情难得的严肃,“对不起啊,你有事叫我。”
说罢也不顾人回应,便绷着一张脸离开了屋子。
林曦从二楼下来后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蹙着眉出神,一会摸摸正在晾晒的干花,一会薅薅门口的桂花树,她长叹出一口气,仰着头捏了捏眉心。
幽深的空中悬着一弯银月,两点三点的星子远远地陪伴在它周围,使它显得不那么孤单,可寒气到底逼人,连星子都不敢靠得太近,她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
“最近有什么新线索吗?”
信息很快被回复:“暂时没有。”
她拂去身上霜,转身回到屋内。
沈舒雨已经将被褥铺好,一盏暖黄的台灯给一切罩上了温暖的滤镜,“收拾好了?”
林曦点点头。
“怎么了?嘟囔着一张脸?小两口吵架了?”
“小姨,您还记得我妈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舒雨神色一愣,“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见我妈照片,突然有点想她。”
沈舒雨心下了然,林曦来的匆忙,她没来得及提前把沈舒婷过去的照片收起来,她微微叹了口气,把林曦揽进怀里。
“你妈出事那天,我跟你外婆正在临省参加活动,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她什么也没跟我们说。”
“您觉得,她是会想不开的人吗?”
“舒婷以前可活泼了,比你现在有过之无不及,但是自从嫁给林建明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爱笑也不爱闹了,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她成家了长大了,可谁能想到她竟然从那个时候就病了。”
“小曦啊,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别再陷在里面出不来了,这不怪你知道吗?”
“你只有快快乐乐的活着,舒婷才会安心呐,早点睡吧。”
“嗯。”
窗外银月高悬,点点星子藏在灰白的云层后欲藏还露,潺潺溪水忽远忽近,将一切染得静谧而宁和。不知何时,青翠的山峦披上一层薄纱,变得朦胧而飘渺,林间时而传出几声鸟鸣将半边天划破,星子隐匿,银月渐消,东方的天空开始亮了起来。
时针不知不觉指向了数字十,窗外的阳光愈发暖了起来,晒得人身上发烫,特别是朝阳的房间,此刻更是被光包裹着,林曦被晒的后背发痒,她翻了个身试图逃开热源,却被刺目的光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