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浩给几个女生分气泡水,递给刘月月时,她叫道:“错了错了,我要的是桃枝气泡,不是这个!”
他挠了挠头,笑着从右口袋掏出一瓶冰的气泡水,“逗你玩呢,你的在这儿。”
刘月月捶他一拳,两个人笑着对视。
池舒坐的远,没想到苏宁特意跑过来分她一瓶柠檬水,池舒接过来,“谢谢。”
“没事儿。”苏宁一甩手,又给她了一瓶。
“……”
池舒有点儿懵,但还是先从他手里拿下,“不是一人一瓶吗?我要一个就好了。”
苏宁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叶哥的,等他跑完了你给他吧。”
“哦,好。”
池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苏宁要交给她再让她交给叶幸,只是本能地把叶幸的东西收下来,想到自己是叶幸的同桌,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帮他收取属于他的物品好像也很合理,就不怎么做声了。
她完全忘记,苏宁是男生,男生跟男生打交道更方便也更正常。
而苏宁此刻,正隐蔽地躲在人群里,和几个男生一起偷瞄池舒的反映。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他这样多智灵敏的百事通,他早就看出池舒和叶幸关系很好,因此留了个心眼去观察他们的日常交流。
看看看看,叶幸的东西池舒随随便便就收了,根本不带犹豫的,多么自然,多么暧昧呀!这是普通同学会有的状态吗?你们会把自己的东西塞给死敌吗?神经病才会那样做吧!
就这种情况,必是小情侣啊!!!
苏宁为自己绝顶聪明的推理大脑愤而鼓掌。
而那边的池舒,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绝顶聪明的苏宁。
她的心思全都系在即将要上跑道的叶幸身上,自己直愣愣地坐在座位,手里的吸管将杯子里的冰块翻搅得叮铃哐啷,一组又一组选手入场退场,她攥着饮料瓶,只喝了四分之一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直到裁判员的声音传来:
“男子三千米,第四组,预备——”
池舒惊觉叶幸已遥遥领先。
她仰起头,觉得叶幸的脚步好似一串露珠,滴在她的心里,将那片浊水都搅散了。
起跑处离十班有些距离,大家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叶幸的身影。
齐浩然盯着紧追叶幸的那个男生,大脑快速运转后发出一条疑问:“那个八号,是不是隔壁班的罗强啊,他之前好像差点当成二级运动员吧?”
赵晨阳眉头一皱,“好像真是,他的耐力挺强的,不好对付。”
“可是叶幸比他们都快,起跑就领先了呀。”李鹤如弱弱地说了一句。
杨连浩摇摇头,难得一本正经:“长跑不仅要看爆发力、反应力,还要看耐力,这一点很重要,往往是制胜的关键。”
“不要这么紧张嘛。”池舒往前排站了站,她这会儿已回过神,安抚性地拍了拍李鹤如的手臂,“现在还不到一圈呢,我们要相信叶幸,先往后看看。”
几个人正要再说,刘月月猛地喊道:“来了来了!”
池舒就看见一堵堵人墙哗啦啦地往前涌,后方有人传过来几个板凳,杨连浩和苏宁一下子就跳了上去,弯着腰,开始大喊:
“十班十班,唯我最先!”
“看我十班,非同一般!”
池舒没有看清谁推了她一把,劲道不大,却将她也推到一个恰好空出来的板凳上,被众人围着,居然也没有什么掉下去的风险。
她开始跟着大家喊口号,手里用力地挥舞着小红旗,目光追随着跑道上那忽远忽近的小白点。
叶幸无疑是很好看的,不管是多么挑剔苛刻的人来评说,都无法略过他沉静凌冽,不容侵犯的眉眼。
这样的人,不言语时视线森森然,对你笑时就又像刹那消融的极地冰川。
做大表情不必忧虑被拍到糗照,剧烈运动不会对身体形态有任何损害,因为他的身上是神圣的天赐的不可再度分割的致密的骨与肉。
跑起来,他人只能注意到他绷起的肌肉,凸露的青筋,汗湿的皮肤和轻微的喘息。
那一刻,池舒隐约有些神游天外。
他的身体素质好好。
这是怎么练成的?
……
“最后一圈了!”苏宁大喊一声。
池舒发现叶幸身上已经聚焦了全场的目光,他再过弯道,第二名落后他几十米,自己已经快要跟最后几名接壤。
“他要套圈了!”
有人高喊。
池舒笑得畅快,她听到叶幸的名字被四面八方叫响。
她不知道为什么叶幸的身上常常笼罩着一层苍白的淡淡的忧伤,在他做题时,在他回答问题时,在他参加团体活动时。
她不了解,也不明白,更不想继续这样。
在她心中,至少在她心里的乌托邦中,这个少年应该是欢脱的,肆意的,站在荣誉的圣光里,得到一切都轻而易举的。
于是她欢呼,她呐喊,她奋力甩动手里的纸扇和旗子,喊着叶幸的名字,想要给他增加一点力量。
她想要他赢,更想要他赢得鲜花与奖章。
叶幸开始冲刺了。
早早进入社会的确造就他许多特点,就比如现在的耐力和爆发力,孤独和黑暗让他学会心智坚固,日复一日的劳动将他的身体磨炼成钢。
在众人压着一口气心率飙升企图超过他时,他都仍然将呼吸保持在一种相对稳定的程度,到他冲刺,也未曾在他人眼里显露一点乏态。
叶幸余光判断出十班的位置,风声灌耳,他却还是听到那些人在为他呐喊助威。
胸腔里回荡着呼呼的喘息声,像半旧的被虫蚁腐蚀许久的风箱,叶幸拼尽全力,甩开那几个落后他一圈的人,高台上众人的欢呼声像雷点一般砸在他的身上。
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脑子里只剩下向前。
最后一百米。
最后五十米!
只要踩过那条线,他就赢了!
前三名已经锁定,他们甩开后边人一长串距离,红着脸咬着牙开始冲刺,末尾的有人几乎放弃,又在同班同学的呼喊声中奋力迈开两条灌铅的腿。只有中间的几个,追也追不上,歇又不甘心,自然而然开始焦虑。
离终点最后二十米,一个很不起眼的男生坚持不住,猛地栽倒,径直扑向了右边的人。
“叶幸!”
池舒瞪大眼睛,喊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