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不爱叫他的名字,因为不确定是不是熟络的关系。
这名字,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叫了。
秦淮一扬了下嘴角,语调疏懒:“开心。”
宋晚想了想,放在此刻应当有个祝愿:“你好像什么都不缺,那就祝你以后,每天开心吧。”
“你也是。”秦淮一说,“祝你前程似锦,永远开心。”
宋晚是贪心的,之前她总在想,高二那年匆匆一别,如果那是最后一面,她应该抬头的,她应该再认真看看他的。
她在这次分别后又想,宋晚好像不够漂亮,她应该更漂亮一些的,以后秦淮一偶然回忆起宋晚这个人,至少有个好印象。
如果今天的宋晚真的足够漂亮呢,她在分开后又会想些别的。
她永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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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在这年秋天进入大学,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独自来到距离家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城市。
这里没有人认识宋晚,她的过去在这里无人问津,她是一个崭新的人。
宿舍四个女孩分别来自不同的省份,从刚开始的素面朝天到逐渐学会了化一点妆。
宋晚也经常能听到别人夸她漂亮。
在宋晚这十多年的认知里,鲜少有人夸她漂亮。
大二那年,学期末,室友陈佳抱着书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出门穿薄了,在冷风里冻得直打颤:“哎,宋晚,这都大二了,你这么漂亮,不会没人追你吧,你是都不喜欢,还是喜欢的人在图书馆啊,你老往图书馆跑。”
宋晚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我想保研。”
她的勤奋是天赋,她擅长将任意一点天赋发挥到极致。
“我本来也想的,但入学俩礼拜就放弃了。”陈佳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那个杨学长他是不是在追你啊,你俩最近有点暧昧。”
宋晚摇了摇头:“不算吧。”
杨煜是她同专业的学长,新闻系,他们是去年参加活动时偶然认识的,又是老乡,加上联系方式后见过几次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杨煜的爱毫不遮掩,就连宋晚这样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他可能是喜欢她。
但杨煜没亲口说过,宋晚也不好事先拒绝,她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控制好朋友的界限,不给人没必要的希望。
期末考试结束,杨煜问了她回家时候,一起买票。
回家那天时间充裕,宋晚在机场的麦当劳买了两份麦旋风消磨时间。
草莓味的麦旋风,宋晚总觉得甜,另一个给了杨煜,他应该也觉得不好吃,没怎么动。
宋晚忽然想起她曾经用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去请秦淮一吃冰激凌,抹茶和原味售空,只剩下草莓味。
那天他们前脚从店里出去,宋晚就问他:“秦淮一,你不觉得这个草莓味冰激凌很甜吗。”
“甜,没别的口味好吃。”
“那你也吃完了,一口没剩。”
秦淮一笑了,手懒懒摸了下后颈:“今天你不理我,我怕你生气。”
宋晚脑海中回忆拉扯,她缓缓抬眼,望向对面的杨煜。
视线碰撞一瞬,杨煜也笑了:“宋晚,我喜欢你。”
“应该挑个更浪漫的地方说的,但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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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秦淮一在洛杉矶飙车出事。
汪女士在学校学期末开会,会议刚进行到一半,她手机里忽然收到两张事故现场的照片。
一辆黑色跑车,车头撞上山石大面积凹陷,挡风玻璃几乎全震碎了,边上粘连着的一小部分也碎成了蜘蛛网。
车内的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随后有人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联系到汪女士:“你好,你是秦淮一的家人吗,我是他的朋友,他出事了。”
秦淮一从没见过老秦有慌张的时刻,那时在加州的医院,能破例算上一次。
老秦和汪女士到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车撞废了,人还好,算是万幸。
当初他出国是老秦提议的,车也是老秦给买的,这一路上老秦把自己过去的半生都回想了一遍,从来没像这样后悔过。
秦淮一自我感觉凑合,还有心情问:“我车呢。”
被老秦一句给骂了回来:“你闭嘴吧,就不该给你买,还惦记那车。”
秦淮一没再吭声,他也不是惦记那车。
之前宋晚送给过他一个木雕千纸鹤,他搬过一次家,就找不到了。
秦淮一后来就把那个卡通小恐龙挂去了车里,车总不可能丢。
秦淮一在医院待了十天出院,去找到了自己那辆被拖走的事故车,车里全是飞溅四处的碎玻璃,出事前扔在手边那半瓶矿泉水都还在,唯独那恐龙钥匙扣不见了。
他和宋晚之间的最后一点缘分,好像也就此断了。
秦淮一年底回国,老秦隔天就带他和汪女士上山拜佛,老秦双手合十在大殿前跪了很久,虔诚感谢神菩萨的恩泽,临走前还给庙里捐了不少香火钱。
秦淮一在那之后偶然和沈昭提起这件事儿,沈昭也觉得他命硬,车都撞成废铁了,人受点轻伤,得是祖宗在下面磕破了头。
酒吧灯光很暗,沈昭笑称:“我妈这人迷信,这种情况有个说法,应该是小恐龙的主人为你挡灾,逃过一劫。”
秦淮一靠着吧台,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宁愿受伤的是我,出事的是我,也不想她怎么样。”
不知者无畏,经历过这么一场车祸,他也后怕。
他跪在大殿祈求家人平安,也在佛前为宋晚点上一盏光明灯。
愿宋晚安康,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