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安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憔悴,但目光却异常坚定,“不会的。”
“修复泥坝的几处松垮时,我恰好在旁打下手,见过其冲垮的模样。我能肯定,今日所见,与当年看见的痕迹不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半步,眼看就要朝着顾景烨跪下。
顾景烨见状,赶忙将人扶起,“您这是做什么?”
想到自己最熟悉的家马上就要化为九昙江的一部分,贾敏安眼神变得坚毅,她这次急匆匆地赶来,就是不想让此事如此下去。
“别人我不放心,但世子您前边向我亲口承诺过,要还这方土地一片安心。”无法跪下表示谢意,她只能抬手行礼,“还望您能遵守承诺,想想办法。”
“您放心。”顾景烨不由握紧双拳,“顾某承诺过事,自是没有反悔一说。”
这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是世代居住生活在此地,他自是不能放任不管。
顾景烨抬眼看向远处纷乱奔散的民众。
不过,九昙江如今水势未定,但还有大批村民留在村中,水势一旦发生变化,恐是会有不测……
“世子。”
顾景烨正思索着如何两全,忽而听见长凌匆匆赶来的声音。转身见其神色惊慌,他心中不安之感更加强烈。
“何事?”
剩下围绕在侧的民众,见贾敏安十分信赖顾景烨,纷纷投来期许的目光。
如今已然面临九昙江未测之事,顾景烨知道,纵使内心不安,也不能露出慌乱的神色,否则这些民众恐怕会更加忧虑。
长凌翻身下马,赶忙跑到顾景烨身侧,“世子大事不好。方才世子妃身边的云秀姑娘着急寻来,说夫人不知去了何处,现下仍然未归,她担心夫人是遭遇不测,便赶忙来找您相助。”
话音未落,顾景烨不由向后踉跄了一步,眼底猝然被慌乱占满。
叶若忻生性爱自由,不喜欢拘束于方寸之地,外出闲逛散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就连眼下这漫天大雨,于她而言都可能是别有一番意趣。
这般性情,他能知晓,时常伴于身侧侍奉的侍女不会不知。
而且,他能看出叶若忻待其侍女视若好友,极为信任,若是她自有安排,不可能不告知身边的人。
此去……恐怕非她本意。
到底离去是何用意,他觉得,前来报信的侍女猜的或许没错,这般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消失,多半是遭遇有心之人的算计。
此有心之人到底是何用意?若是有不得不需叶若忻出手相助,上门拜访便可,何须如此行迹。
此去是凶,是吉,难以论断。
那日在知州府外,看见往日不喜繁冗装束的叶若忻,头戴多枚珠钗。他便知道,此乃她不愿愿麻烦他人,被逼无奈之下所选择的防身之策。
他本想加派人手追随保护,但又想到日后叶若忻若是知道,自己派人日日监视她,定会更加生气,这才作罢。
反正他们现在几乎日日相伴,若是遇难,有他在侧,定不会让旁人伤她一丝一毫。
未曾预料,才过了短短几时,竟这么快就发生意外。
早知他就该任性一回,即使会招来叶若忻的厌恶,也该护她周全。可一念之差,现在纵使悔断心肠也是无法弥补。
长凌见顾景烨面含忧色,知世子心中忧虑夫人的安危,赶忙开口,“世子,眼下该当如何?要不属下待您去察看九昙江的情况,您去寻夫人?”
顾景烨扭头抬眼望着城门方向,双拳指甲不知不觉嵌入掌心,长凌所言极是,眼下他确实是该去寻叶若忻,早去一刻,便会多一份生机。
可他心中还有一丝顾虑。
九昙江昔日往事是长凌为他寻来的,可长凌却不曾翻阅,更不通疏浚治水。此次若是让长凌前去察看,他放不下心。
今晨翻阅九昙江的旧事时,他忽而想起,自己曾经偷听父母议事时似乎提起过治水要道。
他虽不曾真正试验过,但正逢危急之际,沿岸的三个村庄都还是局势未定,此法或真能勉强一试。
若真能助沿岸村民度过此难,那便是天大之幸。
他知道,为公,需往九昙江,一刻都不容耽搁,此乃重担在身,天经地义;可于私,重要之人的安危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顾景烨心中涌起阵阵绞痛,从未有过如此两难之地。
他顿了一瞬,心下一横,“长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