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玉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小姐,“宁少爷让小姐不要胡思乱想。”
“这是宁公子在关心小姐呢,他在意小姐。”
一般府里对待来使的态度,就是对待主人家的态度。
她在府里宁殊书房的前厅处等待时,府里下人专门送上了点心茶饮。
但沈鸢眉心的思绪凝结,眼神虚幻望着门框,手指去够桌上的茶壶,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她“嘶”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
春玉担忧地过去察看沈鸢的指腹,“都烫红了。”她声音疼惜。
“没事。”沈鸢任由春玉小口往指腹吹起。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小厮高声的呼喊。
“我去望望怎么回事。”春玉起身,向院门口走去。
是大爷院子里的人,通知沈鸢去前厅一趟。
前厅外跪着一排小厮,沈鸢侧目经过他们,踏上前厅门前的台阶。
里头坐着的人,和她四目相对。也是一瞬间,沈鸢心脏狂跳,后脊背冷汗频出。
沈嘉麟和傅翊周坐于上座,沈鸢瞳孔一颤,半眯着眼,盯着正在喝茶的傅翊周。他额角新伤鲜红,划断箭眉,除此之外,裸露出的地方倒看不出有什么伤。
“怎的不动了,进来坐,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嘉麟发话,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前厅。自家妹妹遣人将锦衣卫的便衣打了,梁子结下,他也只能让当事人亲自来道歉。
好在这群奴才心里有数,下手有轻重,没把事做绝。
见妹妹直勾勾地望着傅翊周,沈嘉麟斜了她一眼,沈鸢才回过神,坐在侧边椅上。
沈嘉麟抬袖,一边的小厮看见,当即端着一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他侧头笑道:“我家妹妹前年流离在外,受了惊吓。这一遇见生人,总觉得是要来害她的。看了大夫,吃多少贴药都不顶用。”
沈嘉麟把装了十根金条的木盘,推到傅翊周手边,“傅大人多担待,别和舍妹一般见识。”
“无碍。”傅翊周垂眼,看了眼手边托盘,又迎上沈嘉麟的目光,两人相视而笑。
沈嘉麟放下心来,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瑞宝,过来向傅大人敬茶。”瑞宝是沈鸢的小名,一般都是家里人这么唤她。
沈鸢迟迟不动,沈嘉麟的面色也愈加不耐。
傅翊周眉眼带笑,声音温润,“是傅某人的相貌吓到了沈小姐。”
春玉站在沈鸢身后,偷偷看了几眼傅翊周。
原以为小姐怕的人,应是长得青面獠牙,结果这么一看,她倒是一惊。
他五官轮廓深邃立体,眉若远山,眼含星辰。英朗中有一丝女气,俊逸非凡。
身着玄衣长袍,坐于气宇轩昂的大少爷身边,竟也丝毫不逊色。
大小姐怎会怕这样的人。
沈嘉麟闻言发笑,眼看傅翊周,手指了指沈鸢,又指了指自己脑子,摇了摇头。
“你脑子才不好呢。”沈鸢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这是她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我还当你这些天哑巴了。”沈嘉麟回道,兄妹两一来一回。
傅翊周抿唇浅笑,垂下眼睫。
“傅某人在京城当差三年,奉旨抓了这么多人,今儿还是头一次被人偷袭。”
“傅大人您着便装来府里送信,家里下人眼拙,也就由着瑞宝瞎指挥。”沈嘉麟应道。
沈鸢听到了关键,他在京城当差三年,而她是两年前被江州强盗掳掠走的。
难不成她真认错了人。
“敢问沈小姐,不知在下有多像你认识的旧人?”傅翊周耐心询问道。
沈鸢脸上表情骤变,心里疑虑逐渐消解,还生出了点打错人的歉意。
“没有,只是小女想到了不好的经历,所以行为过激,还望傅大人海涵。”
她当即起身,接过小厮端着的茶杯,敬送给傅翊周。
傅翊周双手接过盖碗茶,两人一坐一站,衣裳颜色一深一浅,模样登对,令人赏心悦目。
沈嘉麟嘴角浅笑,对妹妹的反应很满意,他整个身子都转过去看。
趁着离得近,沈鸢又去细细打量傅翊周的容貌。
傅翊周掀开茶盖,撇去热气,抿了一口,抬眼便和沈鸢视线对上。
“傅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外面那群跪着的奴婢可好?”沈鸢试探问道。命令是她下的,总不能让一群奴婢替她顶过,那可太不地道了。
蒋十伊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不知这个模样相似的傅翊周性格如何。
“那是沈小姐家养的奴婢,就算是推出去打死了,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插手。”傅翊周缓缓道。
“那小女替外面那群奴婢,在此谢过傅大人。”沈鸢微微欠身行礼。
沈嘉麟解决完一桩事后,心里大石落下,留下傅翊周在家吃一顿饭。沈鸢不再多呆,当即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巳时一过,春玉便被刘婆叫走。沈鸢平时院门不出,这会来了兴致,独自一人去园子里逛。
既然锦衣卫那人不是蒋十伊,那她心气也就顺了不少。
也对,一个山里劫匪,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成了皇家侍卫。
穿过月门,赏园中美景,百花争相斗艳,馨香扑鼻,蝶鸟纷飞。
沈鸢深吸一口花香,心旷神怡,走到池塘边的石块上,撩起宽袖,小臂纤细洁白,葱白指尖划过水面。
她半蹲着,身子斜在石块上,手向下够水,重心本就不稳。后背突然来了一股力,她绣鞋一滑,整个人向水池里坠去。
扑通一声,水花顿时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