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注意到有人来,将叠好的纸从信封中取出,递给沈鸢。
沈鸢接过打开,定睛一看,是恢复籍贯的文书,是颜曦和小念两人的。
“是傅翊周知会我给你的。”
男人的话不多,也只说关键信息。
沈鸢又检查似的看了一遍,仔细瞧着文书上的刑部印章,这才确认,将两张纸重新折好。这比任何金银都管用。
“他有没有其他什么话,要你转告我的?”沈鸢问。
男人打量着沈鸢,与粗使丫鬟毫无二致的装扮,除了脊背挺得直,依稀能辨别出姣好的容貌。
甚至私自将傅翊周的身份透露给别人,差点捅了大漏子。
反正他觉得,她不值当傅翊周为她做那么多。
“他说尘埃落定后,他会接你回家。”男人食指敲了敲桌面,紧接着又说:“但你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拖累。”
沈鸢瞳孔一滞,说:“我知道。”
“但他愿意让你拖累,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男人走到沈鸢身边,侧头带有警告意味,“希望你别再做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否则,我会让你以后没机会再做。”
沈鸢能感受到男人的冷气,他对自己很有成见,但是却好像很护着傅翊周。
正当男人朝门口走去,沈鸢当即转身,叫住他:“敢问大人是什么人?”
男人脚步顿住,回头看了沈鸢一眼,“你想说什么?”
“大人是傅翊周的朋友吗?倘若是,那么我想请大人能替我照顾好他。”沈鸢垂下眼睫,声音带有歉意,“我对他好像一直很差劲。”
“他爱整洁,冬日里也总沐浴不注意保暖,时常咳嗽,你提醒他不要经常洗头,没人嫌他,还有就是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总弄的一身伤……”
男人眯起眼,不知道沈鸢为何要讲这些。但至于傅翊周那些旧伤,长公主从御医那知晓后,也不准备让他再回镇抚司任职,所以这次革职待查倒遂了长公主的意思。
“自有专人照顾好他,不需你多虑。”男人撇嘴,伸手准备开门,身后人又开口说话。
沈鸢咽了咽嗓子,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皮,认真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请大人转告,以往我脾气差,没吃过多少苦,任性了些,不开心就总说些气人的话,那都不是真的。”
男人皱起一边眉,有些意外,多看了沈鸢一眼。
事实上任性跋扈的高门小姐他见过不少,但还没见过有人任性后认识到错会道歉的。
“不管如何,我很希望他好。”沈鸢鼻腔蓦的酸楚,“我做的很不好,是我自私了些。”
男人倒抽一口气,只说:“这话待日后你自己跟他讲。”言罢,他开门大步离去。
带着赎刑文书,沈鸢走回后院,这分明是很轻的物什,她却觉得自己脚步被拖得愈发沉重。
回到小念房里,老头已经在水盆边洗手,一边托盘上,两颗拇指大小的肿块带血,赫然躺在白布上。
“老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沈鸢一扫将才的低落,顿时认真起来。
老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衣摆上擦了擦,“这之后她可能会发高热,喂她驱寒的药,不过……”
他话锋一转,“不过她也可能没多久就死去。”
“看造化吧。”老头捶了捶后背。
沈鸢将包好的首饰细软塞给他,送他离开。
沈鸢安抚了会情绪失控的颜曦,端着将才手术用过的带血布帕出门,廊檐下许多人都瞧见了,皆紧捂着嘴,避之不及。
直到沈鸢将这些帕子都放进锅炉里烧掉了,才有人敢上前询问。
“那丫头是不是死了?”
沈鸢瞥了眼来人,没做回答。回住处的楼梯上,她碰见了荷秀,她主动询问:“柳姑娘有无要熨要补的衣裳?我下午便去。”
荷秀“咦”了声,已有人将小念身上割下了东西传得到处都是了,而且越传越邪乎。她指着沈鸢,“你””你”的说不出口。
“对了,我托人,给颜曦小念讨到了恢复原籍的文书,她们以后就可以离开这了。“
沈鸢的话让荷秀皱着的脸顿时惊讶,尖着嗓子道:“什么?”
“但我不知道小念用不用得上了。”沈鸢不管呆愣在原地的荷秀,继续上楼。
晚间,还不及月华楼重新营业,便有人气势汹汹地登门。
沈鸢进门,就看见廖飞阴沉的半边脸。
“廖大人?”沈鸢端着描金的酒壶,给廖飞倒酒,“什么人惹大人这么生气?”
廖飞微微皱眉,望着眉眼间尽是喜色的沈鸢,倏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将人重重地反押在圆桌上。
“你早知道。”他咬着牙说。
沈鸢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整个人天旋地转,反倒在桌上,她眼中茫然,唇瓣半张,“我知道什么?”
廖飞紧盯着沈鸢的眼,在她脸上左右都看不出什么撒谎的迹象,这才松手起身。只不过沈鸢蓦地伸手搂著他的肩头,随着他的力道坐起来。
廖飞侧身站在桌前,沈鸢仍旧坐在桌上,双臂撑着桌边。
“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以与我讲吗?”沈鸢撑着脖颈揉了揉。
廖飞回头就看见沈鸢纤细修长的脖子上浮现出红色的手指印迹,他视线下移,眼神晦暗不明。
“傅翊周身份怪异,我查到他老家,他的父母亲人皆被倭寇所杀,以往呆过的部队此时正在福州一带御敌。不过我差人去问了两江衙门的吏科,拿到了点线索。”
“那傅翊周二十又八,早已成家,成家后妻小皆被杀,哪是现在这人该有的模样。”
沈鸢望着被烛灯映照得发亮的柱子,点头道:“那证明我说得没错。”
“但不知为何,长公主派人拦下了南副指挥使,说傅翊周的身世另有说法。”
“什么?”沈鸢也突然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