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林絮忽地释然一笑,轻快道:“二小姐说的对,是我们把事情想难了。既然金小公子想为自己搏一次,我们也不能还未开始做事就泄气了。即便最后证明不了他的清白,我们也能把人给救出来。”
“以后天高海阔,自得逍遥。”
听到这些话,屋内的气氛一松,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金含珠大剌剌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我娘把家里所有的事务都停了,让我下山来助你们查案。等玉姐姐忙完了她的事,过几日也会来与我们会合。”
她抖了抖腰间的双剑,扬声道:“有事儿喊一声,我马上到。”
说完,金含珠“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下楼离开了。
“好厉害。”明昭被她的风采所折服,拍手赞叹道。
曲揽月见她来去如风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叹道:“这姐妹俩的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林絮一听,问道:“你认识金怀玉?”
“几年前,我楼里的姑娘缺首饰用,就从她家的宝珠斋进了一批。那时,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曲揽月想到这里,眉间笼上一层忧愁,“那姑娘心里太能藏事儿了,活得累。”
林絮听到这里,心知曲揽月在借金怀玉之事揶揄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曲揽月少见她这副模样,玩心又起,左顾右盼道:“哎呀,这几日真是忙坏了,那么大一个人不见了我都没注意到呢。哎,你们谁看见贺兰绪了?”
林絮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拂去桌上残留的水迹,又拿起帕子擦干了手:“他的事办完了,明日就回西域。”
*
隔壁屋内,贺兰绪提笔在纸上画了又画,每画成一张,他就将它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水盆中。
好像这样就能把脑子里的人给丢出去似的。
水盆里泡着一团团宣纸,墨在水中晕开,丝丝缕缕,互相纠缠。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破烂布衣,手里握着根拐杖的少年跳了进来。
这少年皮肤漆黑,体型矮小,整个人软塌塌地缩成一团,像是没有骨头。然而他行动的时候又无比灵活,动作利落,脚步轻捷,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赤那把木棍搁在一旁,低头跪地道:“少主。”
贺兰绪将信件递出他,拍了拍他的肩:“你通知各据点的人,让他们查查无忧门主的底细。还有,再打听下胡弥在西域的哪个地方。”
“是。”
赤那接过信件,旋即抬腿跨上了窗台,忽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帮主近日身体不太好,少主可要回去探望一下?”
贺兰绪垂眸,双手握紧笔管,后又松开:“我在此地还有事情未了,大概……大概还要几日。”
见他不甚开心的样子,赤那的话唠病突然又犯了:“少主,平日里还是要多与我们联系。帮主让我保护你,但我收不到你的信,你又不让我跟着,我怎么能知道你的近况呢。上次钱塘镇那事儿,要不是那个小姑娘,你被人卖了我们都不知道,如意馆那地方你……”
贺兰绪动作一顿,抬眼疑惑道:“如意馆怎么了?”
“那可是……”
看到贺兰绪清澈的眼神,赤那突然一梗,耳边响起了帮主的警告,赶紧老实闭上了嘴:“没什么少主,我先走了,再会。”
赤那跳下窗,三两步穿过了小巷,钻进了一座低矮的草房中。他掏出从桌底偷来的纸团,展开仔细看了看,嘟囔道:“长得很一般嘛,还没我家少主一半好看......”
他失望地将纸团扔到了火塘里,拧了拧湿透的裤腿,爬上床睡了。
雨渐渐小了。
贺兰绪轻抚画中女子的眉眼,只恨自己无用,被频繁利用又轻易舍弃之后,还是放不下。
他已思索过很久,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把自己留在身边。钱财、地位、真相......她都不在乎。她不缺钱,两三百两银子不过是她财富的冰山一角。地位?她蔑视神灵,唾弃权贵,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帮派的少主,什么都给不了。
她现在连线索都不需要他找了。
是啊,他确实帮不上她。
一个什么都能舍弃的人,怎么能留得住呢。
贺兰绪就在这样纷繁的思绪中,沉沉睡去了。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蜡烛忽地灭了。
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缓步走上前,将搁在罗汉床上的薄毯拿起,盖在了贺兰绪身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贺兰绪的脸上,将他衬得更加清俊脱俗,犹如一座玉雕。
“你跟你娘长得真像。”
那人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神色,伸手摸了摸贺兰绪的发顶,又弯下腰观察他的眉眼。然而,当他的视线移到桌上的画像时,周身突然暴起一股难以控制的杀气。
案头的兰花受其影响,叶子纷纷掉落下来。
这杀气太过强大,贺兰绪在睡梦中亦有所觉,不安地皱了皱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涌动的气海,低声咒道:“她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