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佑安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狐疑地看了眼宝珍,伸手道:“真这么神?那我可得好好抽抽。”
“啪”地一声,宝珍狠狠打了下他的手心,抽出那支桂花签递过去,肃然道:“每个人只能抽一次!喏,这支就是你的了。”
金佑安接过那签,嫌弃地看了看,不满道:“这也太奇怪了,棠棣联芳乃是喜庆之语,这背后却又写了一句伤感之词。你们都是乱配的不成?”
“再说,这桂花看着也太小气了,本公子难道配不上那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他将那签子扔在桌上,耍赖道,“不行,我要再抽一次!”
“你爱要不要!”宝珍一昂首,将签筒送到其他人面前,“你们也来试试吧!”
三人听完他们方才的对话,早已起了跃跃欲试之心,便按照宝珍说的方法,挨个摇筒抽了一签。
林絮得了支梅花签,正面画了一枝白梅,题着“玉骨冰魂”四个字,背面写着一句旧诗:“大道得从心死后。”
金佑安凑到她身边一看,见是句更不吉利的诗,忽觉得自己抽到的还不错,默默撇了撇嘴,回到了座位上。
“你们抽到了什么?”林絮将自己的签摆在桌上,轻声问道。
燕无涯挑了挑眉,将签递到了众人面前。大家一看,上面画了一朵昙花,题着“庄周梦蝶”四字,背面写着一句词:“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这词句晦涩难懂,语义飘渺无踪,众人见状,不由都费解地挠了挠头。
“我抽到的是莲花。”贺兰绪微微一笑,将签子递出。大家凑近一看,只见那面上画了一枝菡萏,题着“道不自器”四字,另一边写着一句诗:“心如宝月映琉璃。”
看完三人抽到的签文,金佑安失望地饮了一口酒,朝着她们不满道:“你们到底从哪儿找的签文呀,不是难懂就是晦气。看到这些,我倒也不妄想再抽个上上签了,只盼着这签文莫要灵验才好!”
众人也未想到他们抽出了这些,本就有些不安,再听到金佑安的话,一个个都沉默着低下了头。
燕无涯见歌女们面露尴尬之色,连忙说道:“小金刚躲过一劫,看到这些话难免心情不好。你们别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朝一旁的船翁使了个眼色。船翁会意,领着她们去了别的舱室。
等众人离开后,燕无涯将桌上剩下的三根签子拾起,一一折断扔进了湖中,随后拍了拍金佑安的背,劝解道:“本就是个游戏罢了,较真什么?难道仅凭这几句诗,便能敲定我们的命运不成?”
“我......”金佑安扁了扁嘴,犹豫几番后又吞下了话。
他自打出狱后,心底一直有着隐隐的不安和惶恐,时不时便想通过寻欢作乐来安慰自己。这一次,他邀请林絮三人游湖,一是为了报答三人的恩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寻回过往的熟悉感觉,却又被这些签文扫了兴。
金佑安低下头,默默地饮了几口酒。
林絮见他郁郁寡欢的样子,往他盘中夹了几块香酥鸭,笑道:“不是说要给我们看好东西吗?是什么?”
金佑安微微一怔,回了回神,指着远处的那座小山道:“看到那座山了吗?”
“我娘在鹿鸣山上盖了一所别院,名为璞园。你们离开成都府之前,都可以住在这儿。那客栈虽已是上等,但终究没有这里清净。”金佑安打起精神,努力笑了笑,“我已屏退了园中大部分的侍从,只剩下每日洒扫烹饪的人,你们尽可安心住下。”
日光倾斜,湖风里带着淡淡的鱼腥味,画舫迎着水波,慢悠悠地朝鹿鸣山驶去。
山脚处有一渡口,几个船夫见画舫驶来,站起身准备接应。岸上停着一辆精美华贵的马车,三名家丁正坐在前室,静静等着金佑安四人到来。
离渡口五里处的地方有一座水亭,平日里多是无人的,此时却有一对年轻人坐在里面。
那男子身着一袭竹绿长衫,正凑在那女子耳边轻声说着话。女子一身桂黄裙衫,耳边垂着的两条白玉坠一晃一晃的,瞧着格外惹眼。
忽地,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将黄衫女子逗笑得东倒西歪,身子一偏,露出了她的面容来。
竟然是金含珠。
见到这一幕,金佑安两眼蹭蹭放光,一骨碌从座位上爬起,趴到护栏上,惊讶道:“难不成李青莲这厮真被她给拿下了?”他顿时兴奋起来,还没等画舫靠岸,便凌波三两步,兴冲冲飞身入了亭中。
“金含珠,你行啊!昨晚还跟我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今日竟就被你给拿下了?”
那两人见到金佑安突然出现,吓得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白。
“金含珠”抿了抿唇,站起身来,爱怜地摸了摸弟弟的头,无奈道:“佑安,我是金怀玉。”
霎时,金佑安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颤抖着举起手,指着二人结巴道:“你你......那,那。”
这时,林絮三人已登上了岸,缓步走进了水亭中。他们见亭中气氛异常尴尬,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开口。
燕无涯稍长他们几岁,看到三人不自然的神色,便大约猜到了一些。他走上前,一把将金佑安拉到了身后,笑道:“李兄,我们只是路过这儿,想进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这,这见到了便也好了。我们急着赶路,这就走了。”
“再会。”说完,他拉了金佑安,推搡着林絮二人匆匆上了马车。金佑安早已魂飞天外,像个木偶一般被燕无涯扔进了车里。
马蹄急踏,车轮滚动起来。家丁挥鞭抽打马匹,载着林絮四人向山顶的璞园驶去。
帷幔被烈风吹得呼呼作响,宛如狂风暴雨击打下的酒旗。
破风声、马蹄声、车辙声互相交织,马车里却依旧是一片寂静。
正当这沉默久到让他们怀疑车里没人时,里面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珠姐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