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花如烟动作忽地一顿,手中的石黛停在眉尾,溢出了一圈黑色。
锦葵见她借着妆镜看过来,乖顺地垂下眼,轻声问道:“江逐风就......怎么了?”
“没什么。”花如烟只笑了笑,复又专注地画起眉来,“他呀,打不过钟大哥,被抓住关进大牢啦。怎么,你想去看看吗?”
她吓得一抖,连连摆手道:“那牢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呢,我可不敢看。”
锦葵走上前,圈住花如烟的肩,讨好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你竟舍得邀我去那地方,不喜欢我了么?”
“我不喜欢你,能把你带到这儿来吗?”花如烟白了她一眼,使劲在她腮上一拧。
锦葵吃痛,捂住泛红的脸颊,小声道:“可是,我们楼里最近来了个叫阿英的大美人,可比我受欢迎多了,她今晚……”
“她今晚怎么了?”话音刚落,锦葵身后冷不丁出现一道男声,吓得她直接跳了起来。
花如烟同样被钟则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骂道:“你这人怎么跟鬼一样!”
钟则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直勾勾地盯着锦葵道:“她今晚要干什么?”
“今,今晚相思楼要拍卖她的初……”
“倏”地一声,二人只感觉面前一阵风吹过,再看时,钟则早已不见了踪影。
夜幕低垂,相思楼内点了十盏琉璃花灯,仪式之隆重,已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位花娘。
陆英去了面纱,穿着一身水蓝纱衣,静静地坐在台中央的木椅上。
堂中人声鼎沸,城中的三教九流之辈均汇集到了这里,指着台上的女人议论着:
“你瞧,这双腿又细又白,在床上操弄起来肯定很爽快。”
“啧啧,就是手糙了点儿,美玉有瑕了。”
“这胸脯才是极品,我真想......”
眼见那只黑黄的脏手就要碰到陆英,曲揽月俯身将他拨开,笑道:“这位兄台,办事可得讲规矩。你若想要她,可得开出比霍公子更高的价才行。只要你赢,阿英这一晚就属于你了。”
她绕着戏台走了一圈,将每个人的面庞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声道:“诸位总说我相思楼少了新人,砸了老招牌。今个儿看好了!阿英便是我花了几年才找到的绝世佳人,千载难逢,大伙儿可别错过了!”
听完曲揽月这一席话,台下众人的兴致愈加高昂起来,加价之声层出不穷。
就在堂内气氛达到最高点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这女人我要了!”
听到这一声,陆英眼睫一颤,紧握的双手忽地松开,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
只见钟则大步踏进堂内,“砰”地将钱箱砸在了桌上,木盖掀开,露出里面亮闪闪的金砖来。
正是十五两黄金。
四周忽地一片寂静,随后便发出一阵细碎嘈杂的议论声:
“什么?是什么东西?”
“天哪,这可是黄金啊!”
“这人是不是疯了......”
十五两黄金近在咫尺,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纷纷凑上前去,早已忘了台上的美人。曲揽月见到台下人群涌动,连忙飞身跃下,“啪”地一声将钱箱盖上,乐呵呵地朝钟则道:“这位公子,请上楼吧。”
钟则点点头,一把攥住陆英的手腕,将她抱在怀中,飞身上了二楼。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
屋内只点了一只红烛,昏暗暗的,陆英掩在屏风后,坐在床榻边看着他。
半个时辰前,这人花重金将她买下,如今却只顾着喝酒,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蜡烛里加了不少风月冢的粉末,此时若有任何一人从门外进入,都会嗅出这馥郁袭人的香味。
可惜,现在的钟则已经闻不出了。
陆英勾了勾嘴角,轻抚垂下的纱帐,问道:“你既买了我,为何不敢看我?”
听到她骤然出声,钟则饮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杯,沉默片刻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些王八羔子逮着个女人欺负。”
“江湖上杀人如麻的钟门主,会有如此好心吗?”
此话一出,纱帘倏地飞起,陆英的脖颈已被死死掐住了。钟则微微俯身,逼近她的脸庞,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是谁告诉你的?”
“我,咳咳......你。”陆英的脸瞬间涨红,双手无力地拍打他的手臂,泪水从眼角滑落,“啪嗒”掉在了被褥上。
听到这一声,钟则微微一怔,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轻轻抚上她的眼角。
陆英垂下头,狼狈地扶住床沿,剧烈咳嗽数声后,拼尽全力辩解道:“是,是在梦里。”
“梦?”
“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本是要被送去寺院出家的。”她重重喘了一口气,委屈地看着他,“可临行前一晚,我做了个梦。梦里的老神仙对我说,有个叫钟则的江湖人,正在相思楼等我。”
“他还说,你手里沾了不少人命,虽是我的真命天子,却难与我相知相守,安稳过完一生。”
听完这番话,钟则心头一动,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温柔:“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来这样的地方?不害怕吗?”
陆英抓住他的手臂,依恋地靠在他身上,低声道:“我父母都不在了,去了寺院也是孤独老死,无人陪伴。那还不如与你在一处,至少有一个能共同面对血雨腥风的知心人。”
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钟则心头一软,之前所有的防备与猜疑都烟消云散。他蹲下来,细致地擦去陆英脸上的泪水,轻声细语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那老神仙只说对了一半,你我有缘分,也肯定能修成正果。无忧门大势已去,我们只要熬过这两个月,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大势已去?他不做这门主了?
陆英心中疑窦顿起,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询问道:“为什么?是不是无忧门内有人要害你,你才......”
“哈哈哈!谁还敢害我?想跟老子争的,全都被打跑啦!”钟则怀抱佳人,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你呀,就乖乖待在这儿,等着我来接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