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暮色四合,小孩穿着潮湿的衣服,拎着湿透的书包,推开门,屋子里一对夫妻正在看电视,男人只是睨了一眼小孩。
女人倒是站起身,冷冷瞧着小孩,埋怨道:“去哪里玩了,搞得这么脏!快把衣服换了,去吃饭,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你这衣服不准放进洗衣机里,自己手洗,知道吗?”
小孩垂着头,一声不吭,捏紧了书包的背带。
“跟你说话呢,死小鬼!”女人推搡两下小孩,小孩始终沉默不语。
女人啐了一口唾沫,“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那对死鬼爹妈一个德行!”
因为手攥着书包背带过于用力,手背的青筋暴起,小孩脸色一凛,倏然抬起头,嘴角咧开一抹恶意的微笑,“要我说什么,你个死八婆!”
女人一愣,凶狠的神色立马爬到脸上,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这个丧门星居然骂我八婆!”
“八婆八婆,你个死八婆,做人冇阴攻,出门挨车撞,全家开花又富贵!”小孩将书包丢到女人脸上,吐舌头扮了鬼脸,在女人刺破耳膜的尖叫和疯狂的叫骂声中,他扭头就朝大门口跑去……
但是那个男人的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他还在挣扎时,拳头落到了小孩脸上。
这跟那些小孩不同,凭借成年男人的力量,一拳就让小孩断了两颗牙。
幸好他还没换牙,小孩不合时宜地想,感觉口腔中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呸了一口血沫,张嘴咬在男人的手臂上。
男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小孩抓住机会,头也不回地跑了。
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来人往,巍峨的高楼林立,几乎每个窗口亮着光。
整座城市繁华热闹,他独自低头走着,心底却空落落的,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家。
他八岁那年的车祸是童年的分水岭,那场车祸之前鸟语花香,那场车祸之后风刀霜剑。
父母在车祸中丧生,他离开了以前的城市,住进了亲戚的家里。
这个城市的人普遍排外,包括他的新同学……
“我橡皮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转学生,来学几声狗叫,我就放过你。”
“我听人说你爸妈都死了,你是从外地来投靠亲戚的,是不是啊?”
“同学只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能打人呢……你别管别人做了什么,你先动手就是你不对,叫你家长来一趟!”
“小兔崽子,你出息了,还会打人了!看我不打死你,回家不准吃饭!”
这么一过就是两年,偶尔午夜梦回,自己依稀还是在旧时的家里,可那也只是梦而已。
……
大约是这个时间点,他一个小孩独自在外面很少见,路人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干脆拐进一条小巷里,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
小巷狭窄却四通八达,没有路灯,仅靠头顶那一轮高悬的月亮照明。
虽然是圆月,但是月色淡然,边缘一圈朦胧的月晕,正是老人们常说的毛月亮。
酸臭发酵的气味折磨着他的嗅觉,小孩转身想走,耳边突然传来阴恻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