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举着杯如同过江之鲫,向大保、阿七频频敬酒,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众人有意绕开柒,他浑身煞气,身畔一米之内自带高不可攀的冷漠气场。
柒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可是他又走不掉,侧脸去看被人群包围的阿七。
正巧阿七也朝他这边瞧,目光相撞,对视片刻,阿七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酒杯,“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
他们溜出席间,这座酒楼是中式装潢,典雅贵气,包厢外是迂回水廊,一边临水,种有睡莲,嫩叶舒卷。
隔水是酒楼的大堂,客人如云,琴师弹着琵琶,琤琤淙淙。
阿七伸个懒腰,眺望了一会儿大堂,转头笑着看向柒,“靓仔,你想回去了吗?”
柒点了点头,“唔。”
“那走吧!”阿七双手往口袋里一揣,大剌剌地迈开脚步。
柒跟上他,走出了酒楼,把那些谈笑声和琵琶声甩在身后,踏上幽静的小路。
柒看着阿七,他脚下的影子被路灯的光拖得很长,显得有点孤独。
柒低头瞧了瞧自己脚下,并没有影子,复又抬头看着阿七,“你唔系要同我讲你嘅过去?(你不是要跟我说你的过去?)”
阿七刹住脚步,侧身眯眼瞅着柒,双手犹自吊儿郎当地揣在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过去了那么久,我都已经忘了。”
“唔好呃我。(不要骗我。)”
“好吧好吧!”阿七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了一点奇异的轻松……
十岁时差点被女鬼逼着吃下人肉,这事确实挺猎奇的,可除此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讲述的过去,毕竟太阳底下无新事。
一路走来,周遭白墙黑瓦,古香古色,时间的洪荒仿佛在这里寂静无声,涓滴不漏。
街上人影幢幢,河堤旁种着柳树,柳条沉默地垂着。今晚没有风,月亮是迷蒙蒙的一个满圆,被黯然的云掩住一半,像一只潜伏起来窥探人内心的眼。
阿七一面回忆着讲着那些过去,一面大步往前走,灯光交替着落在他脸上。
柒认真听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盯着阿七。
阿七冲他咧嘴一笑,“靓仔,你是不是该说说你的事了?”
“我唔记得喇,我失咗忆。(我不记得了,我失忆了。)”
“你说真的?”阿七摸着下巴,怀疑地凑近柒,探究般的眼神上下扫视,“你不会骗我的吧?”
柒沉默不语,微微敛眸,掩饰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确实忘记了过去,偶尔会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直入云霄的高塔之下众人厮杀,绿色的眼珠颤动着淌下血泪,那些血越汇越多,成了挂在屋檐下的瀑布,拿着剑的断臂被扔在台阶上,无数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在胸口下起伏游动,几乎要挣破那层薄薄的皮肤,破体而出……
那些片段零碎得无法拼凑,但永远是杀戮、黑暗与孤独。
而他的须弥境内也永远是焦土、枯木、火光、骸骨,以及黑暗的天空,好像是古代战争过后的尸山血海,遍地疮痍,触目惊心。
预感到那些过去很痛苦,他潜意识地选择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