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鲤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双眼眨巴疑惑:自家夫人怎么也大半夜来这里了?祖爷爷不是柳仙人的禁制会让家里人日常会无意识地避开这里吗?
小赵夫人得到允许进屋后,先是暗中瞥了赵锦鲤一眼,而后同姜顽解释一番。
原来桃桃方才私下同娘亲讲,自己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个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像神仙一样的大哥哥请她帮个忙,然后告诉桃桃爹爹已经睡醒,就在院子隔着窗子看向屋里呢。
桃桃醒来之后果然看见了爹爹,她觉得是那位大哥哥的功劳。桃桃希望娘亲能答应大哥哥梦里的请求。
姜顽听到这里,眼神微动。
小赵夫人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把一个小孩子梦话当真,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姜顽杂乱不堪的头顶,缓缓开口道:“桃桃说,那位梦中仙人希望我为祖奶奶绾发。”
姜顽怔了半晌,而后同小赵夫人点头致谢:“那就劳烦了。不必太复杂,我回头还得去打、远游,从简就行。”
“祖奶奶不嫌弃我手艺粗鄙就好。”
赵锦鲤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看到自家夫人的目光,连忙去帮忙准备梳子、镜子一应物件。
小赵夫人站在姜顽身后,安静地为姜顽梳头,姜顽盯着铜镜不知在想什么。赵锦鲤离得远些,看着自家夫人的身影,几次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突然,柳听风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你女儿桃桃的特殊了?”
小赵夫人身形一顿,随后道:“嗯。不敢瞒仙君,我嫁入赵家后,莫名在梦中跟随一位老翁学会了酿酒之法。自此之后,每天夜里,我都会做梦,梦里世界千奇百怪,最可怕的是,我感觉那些仿佛不仅是个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我每次做梦,都像是……”
说到这里,小赵夫人给姜顽梳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空中不止何处,喃喃开口:“像是自己以各色不同的身份,真正活了一遭。”高墙中那生死皆默默无闻的卑贱宫人,才情名动天下却不得善终的侯门嫡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野村妇,斩断青丝青灯黄卷一生的庵中尼师……
每次醒来,小赵夫人都恍惚不已。看着明明本该熟悉的屋子和身旁的赵锦鲤,小赵夫人却觉得无比陌生。
明明她在梦里,已经活过了另一段人生,陪着梦中的家人度过了无数春秋,那现在她身旁的人又是谁?她到底又是谁?
清冷寂静的早上,蒙昧晨光中,小赵夫人只觉浑身发冷,混沌不堪的脑海中响起梦中那位褐衣老翁那句:“醉耶?梦耶?”
“我开始害怕睡觉,晚上甚至不敢闭眼,我也害怕看到酒或者闻到酒味,就在我差点儿被梦境逼疯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又发现自己睡着之后不会再做那些奇怪的梦了。”
“我有身孕了。”
旁边一直神色担忧的赵锦鲤,闻言紧皱了眉头。
夫人有一段时间,确实终日神思不属,恍惚不安,整个人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虽然她不曾说过什么,但是赵锦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幸好小赵夫人被诊断出身孕之后,便有渐渐好转。
赵家人遂觉得是小赵夫人嫁入赵家之后,过于紧张子嗣,后面桃桃出生后,便一切安稳了。
如今赵锦鲤听闻自家夫人这番言语,顿时意识到当初自己可能想的过于简单了。
果然,听完小赵夫人的话,柳听风回道:“你祖上应该源自黄梁国,此国人精酿酒,善入梦。你身上血脉稀薄,原本不显,但是赵锦鲤是天灵之体,同他日久而居,受到影响,便慢慢将体内潜藏的黄梁血脉激发出来,所以才有了凌乱纷杂的梦境神游。只是你被外力强行开启入梦天赋,肉身却无法承载这种修行带来的后果,因而日益虚弱。”
听到这里,赵锦鲤和小赵夫人忍不住同时开口询问:“那桃桃呢?”
柳听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镜子里姜顽那模糊的面容,“那个小姑娘身上有你的因果线。”若是普通的交集或者接触,不会留下那么显眼、粗壮的因果线。
姜顽之前听到“黄梁国”三个字,便心思微动。程纾意之前夜上桃花峰,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南柯梦”就出自黄梁国。
传闻曾经豪盛数百年的黄梁国,就因“南柯梦”招来灭国之祸,就此国祚断绝。
姜顽略作思忖,回道:“我此前赠予她一缕灵气,也许无意之间帮她打开了修行之路的关窍。”
柳听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懒得再多说什么。
望着小赵夫人焦虑的神色,姜顽不得不开口解释:“不必担忧,你身上黄梁遗民的天赋应该是传递到了桃桃身上,目前看来,于她而言,不算坏事。”于小赵夫人而言,是实打实的好事,因为再拖下去,她的凡人神魂就会因为屡次穿越梦境而破碎。
不过,若是桃桃无法走上修行之路,恐怕小赵夫人曾经的悲剧,就会转移到她身上。
小赵夫人闻言,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果然是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害了桃桃,所以桃桃才会做那么些个稀奇古怪的梦境。
姜顽轻轻开口道:“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既然桃桃做到了梦中应承谢青阳之事,便算他欠了桃桃一个人情。如此看来,谢青阳只得再当一次老师了,希望这次能有点儿成就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