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乱作一团的众人立刻作鸟兽散,中间空地上,除了倒地昏迷不醒的壮汉,就只剩姜顽三人。
先前圆行被壮汉推开踉跄时,阿罗原本绷着小脸准备冲过去给圆行师傅帮忙,结果她刚跳下凳子,就见那个壮汉瘫倒在自己面前。
阿罗脸上一片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突然眼尖地看到他身旁的东西,连忙捡了起来。
姜顽揍完人轻轻拍了拍手,转身问圆行和阿罗,“你们没事吧?”
圆行摇了摇头,阿罗冲圆行举了一下刚捡到的东西:“大师,我刚捡到了这个!不知道是谁的。”
还没等圆行说什么,姜顽看到阿罗手中物品的瞬间,双眼立时爆发出一股精光,直接伸手把那本《剑尊回忆录》从阿罗手里抢了过来,眉开眼笑地翻阅了起来。
嗯,是去年出的卷册,没想到我的话本子这么受欢迎,居然都卖到天域来了。我果然没看错,程纾意这家伙真是能干……
想到程纾意的名字,姜顽脸上的笑突然冻住了,手上翻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是姐姐的书吗?”阿罗的声音响起。
姜顽摇摇头,估计是刚刚冲突混乱时,不知道谁落下了,遂举起话本子,冲周围人问道:“你们谁的书刚刚掉了?”
难得在异域遇到一位这么有眼光的书坊顾客,姜顽想借机深入交流一番,却不经意触及到众人那或惊异、或新奇、或厌恶、或仇恨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对梵音寺明嘲暗讽了一番,天域本地的百姓自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估计如果不是方才那壮汉冒犯圆行师傅在前,地上那些菜叶子什么的,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姜顽连问了三遍,都没人应答。围观人群中不乏女子,发现姜顽的目光看过来的瞬间,要么低头,要么避嫌一样跑开了。
姜顽自觉无趣,想了一下,又扔了一块灵石在摊主桌上,便拿着书离开了。
周围默默围观的人群见状也不由得往后退步,姜顽和圆行三人周围顿时出现一片空旷地带。
阿罗感到不安,紧紧抓住圆行的手,不时忐忑地瞄一下姜顽。
走出老远之后,阿顽心里纠结要不要安慰姜顽。虽然姐姐说梵音寺大师们确实不好,可是、可是……。如果女孩子也可以上山,那该有多好啊!圆行师傅生辰,自己就可以去寺里给师傅念经祈福了,离菩萨更近,一定更灵!
唉,姐姐一直没说话,不会是在偷偷难过吧……她丈夫才刚死不久啊,有点可怜哦。
可是圆行大师就在身边,要是自己安慰姐姐,他会不会生气啊。
阿罗小小年纪,心中的纠结脸上完全藏不住。发觉她时不时暗中投向自己的目光,姜顽干脆停下,弯下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着问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姐姐你难过吗?”阿罗遇到圆行进入善堂之前,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所以她知道那种被众人嫌弃、避开甚至厌恶驱赶的感觉,比饿肚子还难受。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姜顽现在还笑得出来。
姜顽眼眸微微睁大,虽然阿罗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但是姜顽听懂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摸着阿罗的小脸蛋说:“不会啊。为什么要因为不重要的人而让自己难过?”
阿罗听到姜顽的回答,小小的脸蛋写满大大的惊讶!
圆行淡声开口道:“檀越心澈如水,不为外物所动,小僧佩服。”
姜顽也不害臊,直接噗嗤笑出声:“刚刚离开的时候,大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觉得你好像戏文里那些被狐狸精迷惑的可怜书生,他们似乎生怕我一口把你的阳气给吸干了,哈哈哈!”
圆行顿时无奈摇摇头:“檀越慎言。”
“我真是好奇,你们梵音寺的和尚到底为何如此害怕女人,避之不及,甚至不许女人上山。总不能真的为了‘不近女色’吧。”
阿罗听到姜顽的话,也安静地仰头看着圆行,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圆行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摸了摸阿罗的头:“据闻几百年前佛子降生,祥瑞现世,被认为是千年来最有希望证道飞升之人,梵音寺对他寄予厚望,集全寺之力悉心栽培,却不曾想他、他因一凡世女子陷入红尘业障,苦海不渡。铸下大错。梵音寺为此下令毁去关于这位佛子的所有记载。”
一位肩负梵门所有期望的佛子,因红粉骷髅抛却金身,玷污佛法,这等惊世骇俗的丑闻,难怪梵音寺禁忌。
若是没有那位凡间女子,何至于此?
“切,他们抹得去纸上的文字,却抹不掉他们自己心里的恐惧。一段感情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最后却一股脑把错都推到女人身上,不过欲加之罪罢了!心都不干净,还说什么佛门净地!梵音寺想来也不过如此。”
此时明明晴空烈日,但是三人此时走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中,阳光斜斜落下,在巷中洒下大片阴影,显出莫名幽冷阴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