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峰明华殿后一处不起眼的禅室内,如慧禅师站在两尊佛像前,闭目虔诚诵经,静候其他掌座到来。
法山依旧如同一座巍峨的小山,于一旁晶晶打坐,但是和如慧不同,法山双目圆睁,宛若懵懂的孩童,盯着一道道阳光下飞舞的尘屑,眼中充满迷茫和好奇。
忽然,空气中突然掀起阵阵涟漪,而后达摩院首座无为,光明阁阁主法清,云林阁阁主如空,天王殿殿主法音,罗汉殿殿主如默,迦蓝殿殿主如聪……以及戒律院首座无执,纷纷现身。
算上如慧如今执掌的梵音寺第一大殿明华殿,梵音寺诸位掌座,今日共计来了十五……不对!
法山忽地双目凌厉地望向虚空中某处——一阵漩涡型波动后,云时鸢的身形于众人眼前浮现。
云时鸢毫无擅闯别人议事要地的不安或窘迫,她顶着一众审视的视线,望着当众的如慧道:“如慧,今日我不请自来只为梵音寺中人向四梵堂投毒一事。”
话音刚落,房内不少人面色微变,有的甚至毫不避讳地直接打量戒律院首座无执的神情,然而无执字现身后便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哪怕对云时鸢的突然出现都不以为意。
如慧深吸一口气,立即开口问询:“无念师叔祖可有安好?”
“算他命大,毕竟是在四梵堂,无尘和玄真大师说不定还在天上看着,帮他逃过一劫!你们觉得呢?”云时鸢声音不高,但是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如慧低头合十:“阿弥陀佛!此事等今日……”
云时鸢不客气地打断:“此事不必等!梵音寺弟子圆行为向四梵堂示警,为奸人所害,如今性命垂危,她连今日都活不过去,也等不到你们的公道了。”
如慧目光霎时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眉头紧皱,望向云时鸢刚想仔细问询,却见屋外来人禀告,两位女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企图踏足梵音寺。
如慧眉头紧锁,沉声问询:“可知来人身份?”
不等禀事弟子回答,云时鸢直接开口:“她们二人,一位是即将丧命于你们梵音寺的弟子圆行,另一位是——剑尊遗孀姜顽。”
云时鸢说完前半句,已有不少掌座面色凝重,明明弟子上报,意图上山的是女子,为何到了云时鸢口中却说是梵音寺弟子圆行?细观云时鸢的脸色,可没有丝毫说笑的迹象。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不悦的嘈杂议论之声。
这圆行到底是男是女?
若他真的是女儿身,却又成了梵音寺弟子,这岂不是荒唐?
可等到云时鸢说完后半句的话的时候,所有人顿时闭口不言,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剑尊谢青阳陨落一事,内里迷雾重重,但是北境正剑门那场别有用心的祭典,大家倒是有目共睹。
当日梵音寺得到消息后,光明阁阁主法清和迦蓝殿殿主如聪奉如慧之命,联袂奔赴北境,意欲在关键时刻救下剑尊遗孀一命,毕竟剑尊虽然同梵音寺没有来往,但于人世有大功德,于情于理,梵音寺都不能坐视姜顽无辜丧命。
却没料到,不等他二人出手,那位传闻中的废柴剑尊道侣便提剑击杀一位龙族护法长老,甚至最后不知施展何种不传秘法,竟然不惜亲手埋葬整座桃花峰,也不许一颗灵石落入那些觊觎剑尊遗物之人的手中。
这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姿态让光明阁阁主法清内心大为赞叹。
不仅如此,最后据说整座正剑山的灵脉都废了,半点灵气都聚拢不起来,别提日后弟子修行了,就连宗门护山阵法都不一定维持的下去。
正剑山已废,曾经的北境第一剑道宗门,搞不好要被迫“背井离乡”,另谋出路。姜顽这一手可谓是既断了正剑们的祖根,又斩了它的未来,另法清内心大呼过瘾,倍觉神清气爽!
法清也是如慧的弟子,但和天生就是修仙胚子的师兄法山不同,法清本是山下凡俗,主业是个篾匠,副业是江洋大盗,偶尔兼职杀手(只看眼缘不看钱的那种)。机缘巧合之下,拜如慧为师,不但进入梵音寺修行甚至成为了光明阁阁主。
他同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师公无执两人相看两厌,若不是师傅如慧屡次劝阻,加上光明阁阁主这个身份束缚,不然按法清的脾气,他早同无执干起来了。
至于能不能打过,反正先打了出气再说;真要是打输了,那就更好了——自己就有理由拉上法山师兄一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来为自己这个童帝师弟“报仇雪恨”了!
光明阁阁主法清的“武德充沛”和“不按常理出牌”,在梵音寺内山也是有口皆碑的。
可见当日如慧请迦蓝殿殿主与法清一同前往北境,更深的用意可能希望对方能看住法清,别让他动不动火上浇油。
可耐不住法清自己同姜顽“神交”已久,大为赏识,只恨这位剑尊夫人是位女子,不能来梵音寺做客,不然他一定邀她去十力峰好好畅游一番——您看哪块石头不顺眼或者草长得不好看,需不需要整治一番?
如今听闻姜顽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联系昨日那场闹剧,法清双眼发亮,暂停手中的编织大业,不等自家师傅如慧开口,当即先声夺人:“云阁主所言甚是!剑尊于我无极天下功德无量,他的遗孀如今来参拜梵音寺,我等自然需要好生招待,我看当派人速速前去接引,以免失了礼数。”
迦蓝殿殿主如聪闻言,暗自摇头,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可以再兴奋点吗?
云林阁阁主如空恶狠狠地开口道:“不妥。先不提剑尊遗孀,那个名叫圆行的弟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空同法清一向不对付,原因嘛,就在法清的手里——那一缕缕翠绿的竹条,如空看着不能再眼熟了,他敢向菩萨起誓,绝对又是法清那个混蛋半夜摸去云林阁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