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鱼竿你居然这么厉害!”姜顽盯着莹白的剑身,自言自语。
她的视线从明华殿后方那方晦暗的天空划过,又扫过日月峰上那些如同蚂蚁衔土掩水的一个个光头,最后落到远处那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群山。
“圆行,我去趟厕所,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害怕,我把鱼竿留在这陪你哈。”
圆行知道,姜顽要去做的事有多危险,可是身为梵音寺的弟子,她却无法张口劝她不要去。
真可悲啊圆行,姜顽已因你与众人为敌,让你能以女子之身佛前叩拜,可谓恩重如山;而如今你眼见她亲赴险境,却为一己私欲而不加劝阻,你这种人,又有何脸面佛前跪拜呢?
殿外已空无一人,点点泪珠打湿鲜艳的衣裙,好似落红飞溅。
***
同危在旦夕、背水一战的日月峰不同,十力峰上依旧风平浪静。
首座无执不在,收到其它殿院戒严讯息的法忍只是下令让戒律院的僧人前往铁牙狱值守,严防囚徒趁乱越狱,自己则带着一众心腹来到大殿之中。
旁人不晓得,但是法忍却很清楚,整座大殿其实暗中和铁牙狱联通,而整座戒律院其实一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极品灵器。
坚不可摧,固若金汤,又有十八位阴神护法,可谓攻守兼备。
所以只要老老实实呆在戒律院,管他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不足为惧。只要看好狱中那些囚犯,待此次风波结束,无执首座那边自然交差无忧。
然而不等法忍自得多久,大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分外眼熟的身形,正是之前大闹一场的那个桃花书坊老板!
该死,斋堂那个废物!看样子四梵堂的杂碎根本没有料理干净!
如智心下大恨,连声呼喝周遭僧众前来御敌。
姜顽踏足十力峰的一瞬间,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浓重厌恨之情便油然而生。
虽然日月峰高空之上的情景令人担忧,但是姜顽却觉得,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此前她从万佛山一路走来,心中无数次呼唤、质问万佛山,为何不许女子登山,可是盘踞天域大地之上的万佛山始终沉默不语,好似一个装睡的老翁。
可如今这老头儿被迫醒了过来,拖着一副老胳膊老腿儿,死命想要镇压十力峰下的异动。
姜顽没有理会法忍,低头望着脚下,视线仿佛透过无数山石,直达地底最深处。
囚禁在第十七层地狱的僧人此刻也刚好透过无数纵横交错的锁链抬头仰望上方,脸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哈哈哈,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来,能迈进天仙境的居然是一个入魔之人!诸法无常呐!”
“轰——”
前所未有的雷暴之声,从日月峰山顶的天穹处炸开,而后传遍整座万佛山乃至天域。
那是渡劫的雷云!
法忍的眼眸突然爆发出一阵难以遏制的喜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首座无执要踏入传说中的第七境了!
从此戒律院就是梵音寺第一大院,下一任方丈之位也是无执首座的囊中之物了!而自己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终于熬出头了!
等自己成为戒律院首座,一定要——
“速速将戒律院所有禁制打开,快!”姜顽也看到了远处那浓重不详的劫云,当即喝令众人。若是再晚一些,怕就迟了。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
姜顽当即朗声高喊道:“敕令十力峰所有护法神使,速速镇压邪祟!”
法忍冷笑道:“你在发什么疯?真以为自己是戒律院首座了?那我还是梵音寺方丈呢!”
可姜顽话音刚落,突然整座大殿突然开始剧烈震动,无数条锁链从十八根立柱中蜿蜒而出,如飞蛇般冲出殿外,将整座山峰盘绕捆锁。
远远望去,好似一个被链条包裹的铁粽子。
原本平静的十力峰突然间开始震动不已,好似一个剧烈挣扎的活物一般;而柱上的力士夜叉面色更加狰狞,越发大力抡动手臂收紧铁链。
一时间整座十力峰山石铁索相击,火花四射;而大殿之内阴风四起、阴神横行,更如一派地狱之景。
站在万千铁索交织间隙中的姜顽,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梵音寺日月峰遭逢大难,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法忍被眼前这一幕吓倒在地,听到姜顽开口,条件反射地答道:“饶、饶命!”
姜顽冷笑一声:“怕是早就知道,故意隔山看笑话等着捡漏吧?”
“操你大爷的戒律院!留着当柴烧都不配!”
姜顽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尊金色法印,印钮为一朵十二瓣金莲,印文分为两行四字——“镇山沉水”。
此印一出,所有僧人无不骇然失色,法忍更是肝胆欲裂——那是梵音寺方丈的金印!
怪不得姜顽能突然出现在戒律院大殿门口,怪不得她能敕令护法阴使!
身怀此印,如方丈亲临,梵音寺何处去不得?甚至要了结自己,也轻而易举!
姜顽没有再看已经失魂落魄的法忍一眼,直接飞身跃到戒律院最上空。
又一声令万物神魂震颤的雷劫爆鸣传来,整个胸腔都仿佛在为之震颤。
她看着下方还在震颤的十力峰,不知在问谁:“你想好了?这一印下去,你也得跟着伤筋动骨。”
在心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姜顽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金印往下用力一按:“以梵音寺方丈之名,镇压十力峰!”
一阵金光从姜顽手中爆发,而后猛地冲向下方的十力峰。
整座山峰被一股巨力直接按入地下,急遽下沉数百丈。
周遭大地断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整座万佛山在经历一场痛苦的撕裂,然而山外的世界却依然平静。
大地深处的剧痛被梵音寺其余诸峰牢牢圈锁,未曾波及山下人间半点儿。
只是天上,变了颜色——一道道金光突破厚重的乌云,那是渡劫成功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