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云留燕在书桌上放了个没那么亮的夜明珠,浅蓝色的光柔和如一缕幽魂,模糊成一层显像的薄纱罩在她半边脸上。
[回影球?]
暗室里传出一声带笑的叹息:“表哥啊,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有这么个东西呢……”
另一边遇隐道长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又会和域寻道长一起聊些什么,一下子都被这个回影球的出现打乱了。
[怎么办呢?]
云留燕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屋里放着大大小小很多面镜子,月光一遇便亮了起来。
她站在窗边,望着无数面镜中的自己凝神:“阿云,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嗯?有恶意、无恶心的阿云……你会做什么坏事呢?]
遇隐回来了。
她开门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到云留燕耳边。
云留燕靠在窗边发呆,指尖却有法力连起了那张贴在遇隐道长身上的传音符。
另一边,遇隐道长喝了水,跟还在屋里焦急等待的域寻道长解释了前因后果。
[要看了吗?]
遇隐:“看吗?”
域寻:“看。”
遇隐:“我不敢。”
域寻:“那我看。”
遇隐:“不……我们一起。”
[一起啊。]
云留燕心里应和着,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一日的事。
那时她已经在青云观住了三年,松起道长几乎每月都要问她要不要跟他修道。
那一日,纪亭生来找她,说松起道长有事找她。
她进了松起道长的院子,随之而来的是院子外的一道大结界。
松起道长在屋里等她,很老套,又是问她要不要修道。
她又一次拒绝,走出门,却发现院子里除了纪亭生,他的大师兄也在。
松起道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他说:“带她进来吧。”
[带谁?]
云留燕没反应过来,又被纪亭生拉着和允成道长一起进了屋里。
松起道长让他们三人找地方坐下,自己却蹲在地上用红色颜料画着什么。
允成道长看清了师父指尖流出的鲜血,他冲上去要制止:“师父!你做什么!这是……抑灵阵!?”
允成道长阻止不了松起道长,一回头,发现纪亭生带着一副无奈又悲伤的表情看着他。
他冲过来紧紧抓着纪亭生的肩膀,质问他:“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纪亭生:“师父应该和你说过魔胎的事了吧?”
回影球里传出这句话,遇隐、域寻和画面里的允成一样,下意识地看向云留燕。
回影球里的云留燕才17岁,正是爱笑的年纪,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迎着允成道长望过来的目光,浅浅地笑了一下。
烛光照进她如墨般浓黑的眼眸里,恍若酝酿着人世间最纯粹的善意。
“师父心有大爱。当初找到留燕后,他不忍杀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也是因为魔胎是命定天生,强行杀死恐怕不行。所以他用自己的精血封住了留燕的恶魂,还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10年的时间,如果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他再回来亲手杀了她。”
“如今,师父找到了最好的办法。”纪亭生说得艰难,他低着头,不敢看大师兄的眼睛。
松起道长画完了阵法,他慢慢坐下来,看向自己的大徒弟,向他招手:“允成,你过来,不要为难你师弟。”
允成道长的眼睛红红的,有模糊的泪意透出来,他走上前单膝跪下,握住师父的一只手。
松起道长回忆道:“允成,当初,我就是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才会带你离开仙门。我想谁都不希望云小姐会是魔胎,可偏偏……当初我找到她的时候,遇见了你小师弟……允意啊,你也过来。”
纪亭生想抓住师父的另一只手,却被大师兄甩开。
他没吱声,老实地跪在旁边地上。
松起道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当初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是又惊喜、又庆幸、又遗憾……你天赋很好,身上有天生仙气,若是专心修行……”
他停顿了一下,说:“师父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吗?”
纪亭生带着哭腔回答:“师父,我愿意,师父呜呜呜……”
看着松起道长脸上遗憾又释怀的笑,允成道长有些抓狂,他冲纪亭生大喊:“你愿意什么啊愿意!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松起道长又摸上允成道长的头,对方的声音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