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转眼露水成霜,冬日将至。
事情没有朝着云留燕期待的方向发展,“阿云”成体后,她便陷入了沉睡。
在她察觉不到的外界,一道又一道的波涛正接二连三地向她涌来。
……
纪亭生自从来了青云观就没有离开,他厚着脸皮在自己之前的院子里住下了。
他住在云留燕的院子的另一边。
一是住习惯了;二是遇隐也住在云留燕的另一边,他总要防着点,免得她突发奇想要和大师兄联手搞什么事。
对于大师兄,他总是心怀愧疚。
纪亭生并不是一个会怀疑自己的人。
相反,他意志坚定,一向是自信又有主见。
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家中长辈少,从小到大在大事小事上也常常放任他。
亲戚中他往来最频繁的就是姑妈一家。
姑妈家的妹妹,也是他任性童年里相处最谨慎的关系。
他突然想起了留云,想起了她说的两句话。
阿云说:“哥哥,这么多年来,虽然大家嘴上说的都是‘大师兄叛出师门’。
但其实,在每个人的心里,就连你自己,也觉得:你才是那个叛徒吧?”
……
留云从外貌上看和留燕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比留燕更活泼,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的留燕。
那时他还没有看过师父死前递到他手中的回影球,不知道留云让他感到的熟悉是来自净魂——那里面有着留燕全部的过去。
那时,他只是想……
[这就是恶魂成人的样子吗?]
时间与记忆重合,暮色在两地蔓延。
他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留燕的院子。
窗户关上了,他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但他知道,留燕此时正闭着眼躺在他从桃花源境带过来的暖玉床上,而她的身侧,又躺着一个留云。
他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个初夏的傍晚,他们三人一同到山中夜食。
席间留云听了他和留燕所说的师门过往,嘴里刚咬了一口苹果,嚼完了说了这么两句。
留燕很开心的样子。
因为那是他骗留燕“留云慧根长成”后的一个月……是的,“慧根”,这个平淡无奇甚至已经快要被他忘记的、他随口编造的东西。
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与它一样是虚构的,还有留燕那必须斩断的“情根”。
纪亭生的眼中染上暮色,他喃喃自语:“留云……这次,你是真的要走了。”
……
青云观里只有遇隐和域寻两位师长,观里的六个徒弟说着不多,但她们二人也教不过来一天。
观里的作息是辰时起身,戌时五刻就寝。
这是表面上的。
遇隐对徒弟的教育态度就是“天才自有出路”,因而除了有老师能教的的符术课、剑术课和医术课,其余的教学基本都是让她们到藏书阁看书自学。
孩子们的吵闹声在天空下响着。还未到就寝时间,又没有课,她们各自安排着自己的时间。
偶有一两个从遇隐的院子前路过,声音低下去一点,没一会儿又升了起来。
遇隐的院子不小,是两个院子合二为一的大小,房屋很多,域寻偶尔会在她这里留宿。
暮色下,遇隐从屋里出来,看见域寻站在树上,正抱着剑看着隔壁。
“别看了,又不会跑。”遇隐懒得上树,站在树下仰头看她。
域寻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仍然看向云留燕的院子里。
毕竟那里……有一个和遇隐没有杀师之仇的“云姐姐”。
……
齐允成过得没有他的师妹师弟们那么舒服。
但是和前几年比起来却算得上前路光明了。
前几年,他带着徒弟走南闯北四处打探纪亭生和云留燕的消息。
一开始没有头绪,但是打听到了他们父母的住处,师徒两个在京城和极西之地都蹲守了很久……没有,半个人影都没有。
[魔胎还真是心狠啊。]
齐允成不是没有想过从他们的父母身上下手。
可是纪亭生的父母是京城有名的善人,他和师父刚到京城时也曾喝过他们施的粥。
而云留燕的父母……
云留燕的父母在极西之地的生活过得不算好,他们无权无势,钱财不多,又是人生地不熟……齐允成没有狠下心把他们绑了,反而在离开之前在他们家留了点钱。
铭真的声音从回忆里穿越到现实:“师父,咱就非得当好人吗?”
齐允成一时没有说话。
[是啊,好人……]
“当然……要做个好人啊。”
天色暗下来,他不再多说什么,和徒弟步入夜色里,继续去找那个从极西之地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们的孩子。
而找到之后……
[云留燕——我一定会杀了你。]
……
时间过得很慢,云留云却长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