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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前三天,股东大会结束。孟终暂退出孟氏集团。
集团内部迎来了一批前所未有的变动。跟过孟终的人几乎全被边缘化处理。
孟祁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些天,他几乎昼夜不眠。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稍有阵刺,极不舒服。
如今,他得偿所愿,成了代理董事。
他望望窗外,天早亮了。
雾蒙蒙的天把城市吞进嘴里,嚼了个斑斑点点、残缺不全。太阳躲在云朵背后,若有若无地发着热,却冷得刺骨。
房间里分明不冷。
“孟总,老爷子…醒了。”
孟祁打了个冷颤。头疼。该死的老东西,早不醒晚不醒。
他声音冷若冰霜:“醒到什么程度了?”
“植物人…动不了,说不出话。”
孟祁眉头稍有施展,站起来,点了根烟,猛吸一口:“这件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他之所以能够做成代理董事,最大的助力,还是老爷子——在他手上。正因为人在他手上,才得留他一条命——死在他手上,不好交代。
并且,这也是他牵制孟终的手段之一。
他猜,他应该已经着手去寻找当年的秘密了。和那个女人一起。
真是…有够好笑。
不知道,要是让他发现,他所想的,全是错的,他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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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之上,一艘大船飞驰而过。海风猎猎,声声不息。
余九坐在船舱上,旁边一群人在钓鱼,三两人围坐着。她拿着手机,一点点往上滑动,心比几乎零度的天气还凉。
孟终此前在发布会上的发言,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会有很多听进去的。先有营销号带节奏,后有网友骂声阵阵,嘲他高高在上,是最会画饼的资本家。又嘲他:罪犯都能被资本打包成伟光正的角色,黑幕。
再一刷到他被踢出集团、人间蒸发、查无此人的消息,网上更是大快人心,抱团叫好。
看着看着,余九久久无法平静。
她捏紧了手,几乎要把手机丢进水里。
却被孟终点了一下。
手机屏还亮着,孟终就坐在旁边。余九忙把手机摁灭,笑笑:“上钩了?”
“还没有。”
他们在看别人钓鱼。
风有些大,鱼钓不到,渐渐没了看头。余九捂住冻的发麻的耳朵,猫腰跨进仓里。她把披风扯出来,顺手递给进来的孟终。
天渐渐暗下去。
船不很大,过年,这间房里只剩一张床位。晚上得睡一起。船上有供暖,不算太冷。房间里暂时没人,这是饭点。
余九:“你…”欲言又止,“还是说我吧。”
俩人并排坐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那天,你跟我说,去成为蝴蝶。我后来想,我曾经无数次也这样想过。可是,没有用。都失败了。”
“我欠了很多钱,直到离婚都没有还完。我…干了很多事,可是,还是负债。哪怕还完了钱。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阴沟里的臭鼠。人见人唾弃。”
人的一生,总有许多奇怪的回忆反复堆积,从一开始的飘渺,到一点点积攒成山,往往需要经年累月的重复。痛苦就是这样。
所有人的痛,一开始都没有重量。
经年累月过后,痛的多了,痛也就沉了。
这是余九想说的:“我,受不了却还对什么抱有希望的时候,会崩溃,会抱头痛哭。”
“可是,你不一样。”
“你太过正常,正常到一切都像没经历过。这就像,一头离群赴死的困兽,再也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这正是她担心的。
她认识的他,明明,从不关心外界。而今却事事周到,再碰到尖牙利嘴的攻击,已经不会在意。
那么,这样的状态,究竟是…已然走向了黎明,还是…在这场长途跋涉中,他早死在了半路。
他托举着的一切,让余九看到的,分明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
浪花涛涛,船身轻轻摇动着,室内的灯光灰白、冷漠,蚕丝般扎在每一寸空气里,捕捉着一切。
没等来孟终的回应,房间里先进了人。一切问题随之偃旗息鼓。
一夜静谧,第二天一早,登岛。
双脚稳稳站在地上,一阵眩晕,大地渐渐铺平。
岛不算大,全长二——三十公里。一趟车、半小时就能走完全程,气温像提前进入了春天,十几度左右,沿途路边开满了花。
下午,打点好了住处,收拾好了行装,俩人才动身去找人。
那人就住在附近。
一条条巷子走过,终于找到了地址。然而院墙爬满青苔,院落里枯枝败叶满步。人,显然不在了。
余九抓住过路的人:“大伯,这家人去哪儿了?”
一个蓝布短袄的大叔看过来:“没搬,人早没了。”
他打量着来的俩人,眼神逐渐变成了鄙夷:“是老头的后人吧?人…都死了。现在才来…”
说着说着,没了下文。大叔直摇头,背着一篮猪草越走越远,直到身影完全埋入院墙。
对视了一眼,余九连忙追上去——
找大叔要了村长家的地址,中间说了许多话,余九以疯子“后人”的身份成功要到了废弃院落的钥匙——只是进去看看。
疯子的墓地就在不远处的后山。
为避免被怀疑,俩人先去了趟墓地。
疯子的照片嵌在上面,满脸沟壑,头发花白,眼神沧桑。余九一下就把人认了出来:“这是…秦叔?”
浑身如遭雷击。忽然之间,她有种被一张巨大的网骤然拢紧的窒息感。秦叔是她爹的好朋友,俩人经常见面,喝酒、吃饭、聊天,碰到兴致高的时候,常常彻夜不眠。
秦叔…为人严肃古板,是沉闷了点,不至于疯吧?他年龄最小,到现在也约莫五十多岁——更不至于死吧?
村里人说,他是被吓死的。
村里有政策,要给每一个贫困户都盖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