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雅低头眼手表，分针跳到了六点的方位，桌上的手机显示着她此时的日程——12：40，和AEG Presents高级策展人Abigail Rivera进行Lunch meeting（午餐会）。

这里是西好莱坞日落大道的西班牙餐厅，空气里漂浮着烤虾与藏红花的香气。就在正午阳光将玻璃幕墙晒得发烫的时候，她等待的客人挟着一瓶白葡萄酒到达。

漂亮的拉丁裔美人晃着酒杯，腕表下隐约露出仙人掌的刺青：“I thought you’ll dress up a bit？（我以为你今天会穿得更正式些？）”

来了。洪知雅低头看了眼自己浅蓝色的亚麻衬衫和米色阔腿裤，既不失专业感，又带着加州特有的随性气息。

“LA summers do call for lighter attire. But you’re absolutely right——（LA的夏天总是让人想穿得轻松些，不过您说得对。）”她微笑着从容地迎上对方略带审视的眼神，“I’ll bring a blazer next time.（下次我会记得带件西装外套。）”

Abigail的波西米亚长裙在微风中下泛出轻柔的波浪，洪知雅再接了一句：“After all, I’m still learning from mentors like you who masterfully balance professionalism and style.（毕竟在您这样总是能完美平衡专业与风格的榜样面前，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小小的恭维，顺势约下次会面，Abigail的嘴角微微上扬，洪知雅知道自己过关了，适时补充：“When I first joined McK, I struggled with office attire too. Thankfully, our Partner guided me through it.（我刚到McK时也纠结穿什么衣服上班，然后我们的Par指点了我。）”

洪知雅切换成英国人特有的音调：“Expertise isn’t worn——it’s demonstrated（专业不是穿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她没记错的话，这位跟她的Par同是UCLA的同期学生。

拉丁美人惊讶挑眉：“Well, Henry’s evolved. He used to wear ties to lectures.（没想到Henry这些年也改变了不少，他以前可是上课都要打领带的人。）”

洪知雅俏皮地摇摇手指：“We in LA.”

“Yeah~”Abigail举起酒杯，“We in LA.”

说实话，这家餐厅还真不错，安女士生日可以过来这边。洪知雅再舀起一勺瓦伦西亚沙拉，嘴上适时接住话题：“The desert stage you curated this year——its lighting resembled a galaxy ablaze.（今年您策划的沙漠舞台，灯光的效果简直像燃烧的银河系。）”

“Next year’s challenge isn’t the heat. （明年最难的已经不是天气了。）”Abigail的酒杯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洪知雅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语气中的微妙变化，递上一个疑问关切的眼神，在这个餐厅播放的巴萨诺瓦里总有几个秘密在流传。

“Our headliner requires vocal surgery——（我们的大咖声带要手术）”对方压低声音，用银叉在桌布上画了个时间轴，“a six-month recovery（半年恢复期）。”

“With 8 months until the festival, the 4-6PM prime time slot remains mission-critical for audience engagement.（距音乐节尚有八个月，但下午4-6点的黄金时段对观众参与度至关重要。）”Abigail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The tight timeline severely limits viable replacement options.（时间限制使合适的替代方案极为有限。）”

Well，她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答应她的Lunch meeting邀请。

洪知雅脑海里开始掠过报告中归类到潜力资产里的新兴艺人名单，特别是预测能在未来3年里实现增长率大于200%的那种。

然而科切拉带来的品牌溢价也足以让估值曲线发生剧烈波动……艺人知名度提升带来的流媒体增量、歌曲传播度、二次销售的赋值……每一项都是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洪知雅调出手机里的备忘录，她之前测算过一个变量版本，只需要调整区间——收购溢价上浮了7%-10%，在可控范围内的良性杠杆，可是这个风险不知道环球能不能接受？

不不不……没那简单的。科切拉的口号是什么？没有口号，理念概括呢？洪知雅的目光落在Abigail的刺青上……音乐、艺术、文化，庆典？

Abigail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等待着洪知雅给她结果。

有些冒险，可值得一试。巴萨诺瓦的沙锤与洪知雅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每一声都在挑动她敏感的神经，怂恿她踏出一步。

“Maybe……”洪知雅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穿过缭绕烟雾的火车，带着青涩又笃定的颤动，“What if we considered K-pop groups？（可以考虑Kpop的团体？）”

目标是海鲜饭的勺子悬停在半空，Abigail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本世纪最大的谬言。

“Girl.Are you aware of the sponsorship commitment from next year’s water brand? （你知道明年的矿泉水赞助商准备投多少钱吗？）Abigail比了个数字，“5 million dollars.（五百万美元）。”

“And you’re suggesting we bet on a group of……（而你要我赌一群）”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在空中画了个问号，“……dancing dolls（跳舞娃娃）？”

洪知雅感觉后颈渗出细汗，冷气风口正扫过后背，成败在此一举了：“We position this initiative as strategic cultural capital investment in pan-Asian entertainment ecosystems.（我们将此项目定位为泛亚娱乐生态系统的战略文化资本投资。）”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感谢哥大图书馆彻夜亮着的顶灯——她那篇关于K-pop音乐传播及变现的课题论文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2013年M-Kcon和SMTOWN演唱会的上座率、推特相关话题的增长曲线、YouTube视频的日均播放量……话题在财务报表与流媒体数据间跳跃，直到侍应生来撤走主餐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