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妹啊,每次打电话都求我给她买件啥啵东大米裙还是啵西小米裙的带回东北……”
“那叫波西米亚裙!”
任迪扶了扶黑框眼镜,纠正李牧道。
“对对对,波西米亚——”
“说重点。”
林述年微不可察地无奈呼了口气,吹起额前的发丝。
那语气里似有若无的烦躁不知是被这热天气燥的,还是为即将得知的新鲜事儿忐忑。
“我来说!”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任迪一掌将李牧拍到一边,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
“我两在服装店溜达的时候,看到尤青和一个部队男人选衣服呢!那男的呀,别提模样多精神——”
任迪神经兮兮地坐在后座上,将两只手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压低声音,上身前倾都快要贴到林述年脸上。
“还打着赤膊呢!尤青穿着他的衣服,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后来呢。”
林述年心里已经猜出大概,手指缓缓握紧法律书。
“他们换好衣服,就去旁边的国营饭店吃饭去了,我跟李牧哪吃得起国营饭店啊,于是就只能回来吃食堂了……”
任迪可惜地咂巴下嘴,还没等在脑海中徜徉一下红烧肉的味道,就被林述年一把从自行车后座推了下来,怀里还硬被塞了一本书。
“哎哎哎,这是——”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任迪懵圈地眨巴眼睛几下,看着林述年长腿一跨,就蹬着他和李牧合伙买的二手自行车一骑绝尘而去。
“他这着急忙慌的干啥去啊,从没见他这样啊……”
任迪笨拙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裤子,疑惑发问。
“媳妇儿都要被人拐跑了,再不着急那还是男人嘛?”
李牧嗤笑一声,将一只胳膊懒散搭在小胖肩膀上。
“我看呐,这尤青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哇,述年可有的是心要操。”
*
刚用拖把擦过的水泥地面不时散发出水腥气,老式绿色吊扇在头顶呜啦呜啦地转着,吹下一阵又一阵凉爽的风。
“多吃点肉,看你瘦的,风一刮就得倒。”
段措穿了件新买的白色半袖,整个人看着清爽不少,正往尤青碗里一个劲儿地摞着五花肉。
穿着一身清气碎花白棉裙的尤青看着有些郁郁寡欢,正机械地用筷子夹着米粒,一颗颗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
她只有今日一天的时间同段措相处,到了晚上看完电影,他就该回部队了。
这也就意味着,短期内,她是甭想从段措这儿突破。
段措同样也有些食不知味。
他也有些低落。
这件浅色的碎花裙是他送她的。
穿上这件碎花裙的尤青显得淡淡的,浅紫色枝蔓在她身上默不作声地绽开花蕊,更衬得她温柔恬静。
可这样清澈温柔的尤青,马上又要和他分别两地。
段措难以自抑地内心感到遗憾。
他眸色漆黑,手中握着的筷子倏地搁置在桌子上。
“尤青。”
“嗯?”
尤青回过神来,也将筷子放置桌面之上,强打起精神冲他莞尔一笑。
“古人说,先成家,再立业,但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段措眼神真挚,压抑着内心的炽热,唯恐惊吓到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娓娓道来。
尤青眼底闪烁了下,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眼睫缓缓垂了下去。
“所以,我要说的是——“段措抿了下唇角,难得的不苟言笑,“我要收回之前说的咱两处对象的话。”
尤青心底一动,意外地抬起眼皮,直直地与段措视线相接。
“现在,你忙你的学业,等我努力考上军校,凭自己打出一片天地,那时,我会重新认真再问你一遍这个问题。”
段措滚动下喉结,放在桌下的双拳紧张握紧。
尤青沉默片刻,心底满满的感动。
这狗作者做的唯一善事就是塑造了三个人类高质量男性人设。
段措他怎么!怎么这样好……
这样体贴。
尤青缓缓将双手在桌下握紧,抬起头来冲他灿烂一笑。
“嗯!”
她重重点头。
段措也笑了。
他垂下眼帘,嘴角浮上一抹淡笑,心底的重担也一下子卸下。
这次他来,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没见她的这半年,他也常常审视自己。
离开家里的背景,他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答案,他自己都说不出。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霸占、一厢情愿。
更何况现在的尤青,如此优秀。
她当然也有选择更好的、自己喜欢的权利。
他绝不要成为她心里的负担。
他要她想起他来,不是霸道、畏惧这种词语。
他要她想起他来,嘴角挂着最单纯的笑意。
总有一天,他要她真心实意、发自内心地说出那句。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