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蛊师还讲究男女大防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
“那你和他算什么?”
孤男寡女,日夜共处一个屋檐下。
应常怀笑得有点冷:“你也心悦他吗?”
院子不大,屋子有些老,隔音不好,刚刚他们说的话宣止盈在里面全听得见。
宣止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真诚发问:“你会喜欢菩萨吗?”
应常怀:“???”
她看了眼已经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一言难尽道;“他刚来的时候,烧火嫌烟太冲,吃饭嫌菜难吃,洗碗嫌水太冷,扫地嫌扫把太短……一天天那个嘴就没有歇息的时候,等我要发火了,他又跑的很远还笑我追不上腿短。”
她坐回去,忍着气道:“这么一尊活菩萨你喜欢送你啊。”
应常怀:“……”
一朵厚云遮住了月华,院中暗了几分。
尹征从外面回来,在宣止盈看不见的地方冲他摇了摇头。
他微不可闻地颔首,让尹征候在院门口。
“你们俩还挺般配,”应常怀淡淡道:“姓周的不会草木蛊,姓宣的不会活蛊,却都是蛊师。”
他掀了掀眼皮,望向她,话里藏着陷阱。
宣止盈心知要是再答,下一个问题就该是你们是哪儿的蛊师了。
“巧合巧合。”
恰在此时,云散月开,一地清辉。
应常怀笼在光下,衬得他五官越发挺拔,好似有人拿着刻刀自耳前直直划下一刀,颌角顿折,汇于下颌,有种险峰与奔江对峙的惊异感。
中庭如雪,公子如玉。
直到察觉应常怀冷冷的目光,宣止盈才回过神来。
平时看不出来,他也有张祸水脸。
正好她不再想应对他,故意激怒他:“大人和他不也很般配?若是你们一同出游,姚京贵女都不晓得把帕子扔谁了。”
“你以为她们和你一样吗?看着脸就走不动路了。”应常怀冷笑一声:“肤浅。”
你才肤浅,你全家都肤浅!
宣止盈气笑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公子深夜前来,不是喜欢他,那就是喜欢我了?”
不知从哪儿又吹来一阵风,衣袂下裳摆动不止,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斗争。
应常怀略略仰头:“你似乎不需要黄金做酬劳。”
宣止盈呆住了。
什么意思?说两句罢了,钱他还打算不给了吗?
应常怀慢吞吞地说出下半句:“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宣止盈:“……”
她从喉咙里挤出声笑:“我长得美,蛊术强,武艺不输男子,还聪明,你凭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虽说这话七分是胡搅蛮缠,好让应常怀别再追问,可到底还有三分不服气。
她在吴地,王孙妃都当的了,配他一个臣子怎么了?
配他一脸,配不死他好吧。
应常怀也站起来,一双利目几乎要把她一寸寸片开,好看清楚内里乾坤。
“贞顺、辞令、婉娩、丝橐,你做到了哪条?”
郑玄言四德,妇德谓贞顺,妇言谓辞令,妇容谓婉娩,妇功谓丝橐。
宣止盈大怒:“女子该是什么样,为何要由男人判定?”
早在吴地时,她便听闻,姚京女子受困于《女德》《女诫》,出嫁从夫,若有半丝做不好,轻则夫君训斥,重则以其德容有亏,夺走掌家权。
后院方寸之间,主君的话就是天,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我没说这句话,”应常怀淡淡道:“不过我的夫人,得仁智、贤明、贞顺、节义。”
不等宣止盈开口,他眸光一闪,伸手扶住她的头。
“别动。”
宣止盈的身子僵住了,呼吸滞涩起来。
不过须臾,应常怀放开她,指尖捏着一片茶叶,那是刚从她头上摘下来的。
“周姑娘的洗头水蛮别致。”
宣止盈夺过来捏在手心,僵硬一笑:“偏方,治脱发的。”
尹征把守院后,她房间里除了茶壶哪儿还有水。
应常怀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如今很明显了,她让宣默拖住自己,在屋内捣鼓了什么。
是藏起什么东西吗?还是说她在里头……
“嘭嘭嘭。”
“周姐姐!”
白今纾的提着灯笼在门外敲门。
尹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家大人在和周姑娘谈事。”
白今纾振振有词:“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内城已经落钥,天这么晚了,你家大人是打算在周姐姐家过夜吗?”
她不顾尹征阻止,继续敲门:“周姐姐!”
宣止盈心中一喜,故作为难:“大人……”
应常怀试探了那么久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淡淡道:“开门吧。”
宣止盈起身往院门走去。
她陪应常怀演了一晚上,又是装傻又装愤青,提心吊胆的,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她快步往前,步子轻快如飞燕。
“来了!”
在指尖触碰到院门的那一刻,宣止盈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遭了,白今纾没见过‘周琼’……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脑子飞快的转动。
应常怀在她身后盯着她,仿佛是最敏锐的猎豹。
“周姑娘,你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