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事情来回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看来是可以用收买司法执行人员的罪名和其他罪名取消他们的保护令啊]
系统说。
[只要没有保护令,北国银行就能办他们了]
这结论大致没什么问题。
我倒是没有太大的激情,所以我没从靠背上坐起来,就是瘫着,然后把达达利亚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关于这个还从未接触过的家族,我也没有太大兴趣去证实这些是不是真的,以及正义与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在意这个。
但为了那笔赎金,我还是能努力一下的。
算了。
我坐起来,身体向前倾,迎上达达利亚的目光,漫不经心晃了晃悬空的脚——
“所以。”
“接下来怎么做?”
——
——
黄昏时——
“啊,你是说米娅小姐和达达利亚先生因为喝调酒不放方糖而和别人起了争执,现在被带去调节矛盾了?”
“两人里还有一人好像喝醉了?!”
德拉斯克伸手抓着头发,满脸惊讶,站在门口不可思议的和前来传递消息的卫兵说话。
“不会是米娅小姐吧,被拉出去灌酒了?”他还有些担忧。
“呃……”
卫兵卡了卡。
“喝醉的好像是达达利亚先生,他好像被那位小姐请了什么——不知道是什么的酒吧,总之他身体代谢的很快,其实现在大概率已经清醒了。”
“啊。”
听到这个,德拉斯克的心放下了六分之一,但还是很愁苦。
夏沃蕾站在一边安抚到。
“咳,只是纠纷,你的两个雇佣保镖明天上午应该就可以回来了,你先别太紧张。”
她手握着火铳,目光落到了房屋内,来回查看,还看了一眼站在德拉斯克身后不远处的面无表情的尤金身上。
“确实,这个时候出这种问题,唉。”她揉一揉额角。
“总之,今晚我会加派人手的——”
“还好夏沃蕾小姐你在,现在都快晚上了,你们岂不是又得趴一晚上?”德拉斯克有些沮丧。
“趴在草丛里不利于隐蔽,今天不会是趴着的。”夏沃蕾认真的说。
德拉斯克短暂的发散了一下思维。
“……那你们,在树上吊着?”
夏沃蕾摸摸下巴“也许?”
德拉斯克:?
“不是,你们值律队和发条机关还能兼职cos蝙蝠吗?”
夏沃蕾面无表情,但眨了眨眼。
“哎嘿。”
德拉斯克正想结束对话把门关上,就觉得什么东西的闪光飞快的从余光掠过,他本能的抬手挡脸,然后熟练的开口。
“夏洛蒂小姐,你的留影机——”
“给我收起来。”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门边不起眼的小角落传过来“啊,不要这么快就发现我站在这啊德拉斯克先生。”
“就拍两张嘛,给上次的案件报道贴一个尾声。”
那是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左眼带着一个小圆眼镜,垂下来的小装饰末端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装束充满了发条机关和复古的元素风格,但基本一看她带着的留影机,枫丹人都能知道这女孩一定是个记者。
而且还受雇于那个出名的蒸汽鸟报社。
——如果放任记者乱来,夏洛蒂这位大名鼎鼎的记者绝对能把留影机怼人嘴里去。
德拉斯克坚决拒绝。
“就算不用我的照片也可以尾声啊,你多写两段话不就好了?”
德拉斯克扶额。
“总之,不许拍照,不然我可跟蒸汽鸟报的老板举报你了,就算是拉维尔奖的多次获得者也不准乱拍我。”
夏洛蒂拉长了声音,颇为祈求。
“哎呀,德拉斯克先生~之前我可是也为你的案子奔波了好久,你就给我两张照片,或者让我进去拍一张你的家族肖像墙也可以嘛~”
德拉斯克不为所动,甚至开口威胁到。
“让你老板外派你?”
夏洛蒂迅速在嘴上画了个叉,表示不说了。
外派就算了。
夏沃蕾摇了摇头“记者的嗅觉真是太灵敏了,这还什么都没透露呢,你就已经找过来了。”
“哎呀,不拍就不拍。”
夏洛蒂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她飞快的从兜里拿出纸笔“德拉斯克先生,能透露一些在家附近被袭击的细节吗!还有时间,天气什么的,你的猜想,什么都可以,怎么都算是独家报道啊,你就给我透露一点嘛~”
“你都被几次外派报道了,真是不知道低调点。”
德拉斯克吐槽。
“之前你得罪人那会还是你老板拜托我给那群人场地拒绝续租,又去找了值律队麻烦夏沃蕾小姐他们带着发条机关去处理的。”
“夏洛蒂小姐你真是,再机敏也给要长记性啊。”
夏洛蒂试图再努力一下“光教训我了,真的就一点都不透露嘛德拉斯克先生?我这周的报道可是就指着你啦。”
“不给不给。”德拉斯克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啊啊德拉斯克先生——”
夏洛蒂试图垂死挣扎。
但夏沃蕾迅速伸手抓住夏洛蒂,把这个活力四射的记者给拖走开去,顺便抽空跟德拉斯克道了个别。
德拉斯克关上门之后,面对着门,长出一口气,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那些又软又金色的头发往后抓了抓。
“这可咋办……”
他原本是刚午睡起来,好不容易舒服些了,结果得到的是米娅小姐和那个达达利亚先生暂时无法回来的消息,被手掌遮盖下,他灰白色的眼睛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尤金。
唉,这还剩个小孩。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哀愁,尤金平淡的对他比了个耶。
耶什么耶!
他把手拍在脸上,突然有种该不会他今晚就得嘎在自己家里的不好预感。
——不过。
德拉斯克想了想,雇佣米娅的前提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特殊感觉,他作为常年绘画和创作的人,感知力和直觉自认为要比一般人好很多,他觉得米娅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个小小的,来自外国的怪异的小姐让德拉斯克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熟悉感——
确实。
德拉斯克转身,看向大厅正中央的墙上,那些历代先祖的画像。
那些画像有些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但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有多遥远,他们家族中始终有那么一位女性,时刻都在政界与商业之中,被放置在墙壁的正中央的,被铭记在枫丹的历史之上的那个祖先的模样。
——那画早已斑驳。
德拉斯克慢慢走到那些画的下面,平静的看着其中最大的那一幅,伸手扶正画框。
那黑色头发的,混沌绿色双目的高挑女性坐在椅子上,身着绿色的绸缎衣裙,面容并没有多么漂亮,只是气质与表情十分生动,身边站着她的四个子嗣和黑发白瞳的丈夫——
米娅小姐确实有一点像画像上的女人,那个他们家族中最重要的那位先祖。
尤金的目光也跟着落到画像上。
——如果米娅在,如果她能看出那有些变色的颜色本来的色彩,如果她还有着那已经交给米妮拉的记忆,那她或许能发现,也或许能看出,那张面孔与某张面容有多么相似。
——尤金说。
“德拉斯克先生。”
他的双手交叠在身后,以军人的站姿,双腿与肩齐,平静的张口到。
“啊?怎么了?”
德拉斯克没怎么回头,应声道。
确实没什么防备心,还真是有点用人不疑的那个风格——
尤金说,将目光从画像上收回“今晚请锁好门窗,特别是你的房间,如果有安全屋之类的请不要藏着,今晚就用上吧,我可以帮你把必需品搬进去。”
“嗯???”
德拉斯克缓缓转过头,脸上的惊恐溢于言表。
“……呃,这么快吗?”
尤金歪头,不置可否。
德拉斯克说“我那个房间就连浴室都是向阳有窗户的,要不我干脆躲在床底下吧。”
“是支架床还是箱体床?”尤金问。
德拉斯克摊手。
“是支架……一蹲下来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那种。”
尤金停顿了片刻。
“您这么富有,下次换个能藏人的床吧,不会摇晃,而且也安全。”
他补充到“被袭击,诬告和骚扰,结果自己家里连一个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要是碰上心狠手辣又很厉害的敌人溜进房子,半夜被捅死在床上肠子流的满地都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德拉斯克痛苦的联想。
德拉斯克痛苦的噎住。
德拉斯克痛苦的闭眼。
嗯………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突然有点犯恶心了。
尤金看他这样,转身正要离开。
结果德拉斯克在短暂的满面痛苦后居然直接建议道——
“要不尤金你跟我一起躲床底下吧,床底下挺大,你这小孩子还是别在外面,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米娅小姐交代啊——”
尤金打算上楼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
他抬手指着自己。
“我?”
“您说我?”
德拉斯克认真的点头“对啊,你一看就没成年,不就是小孩吗?那些歹徒多吓人,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而且床底下挺大的,咱俩缩进去还可以用别的什么把整个床盖起来。”
尤金嘴张了一下,罕见的卡了卡。
停了几秒。
随即他语速加快,平静的开口说“就算是没成年,您也不必担心一个已经做了士兵,跟您一样高,一脚能把您们家大门踹飞的至冬青少年的。”
尤金顿了顿,然后继续道——
“我手上扭断过的脖子和您画的画一样多,请不必在意我的情况。”
德拉斯克:?
说罢,尤金转身噔噔噔上楼去。
那脚步声就跟猫坏心眼的故意踩到键盘上一样突兀,然后,尤金站在楼梯拐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嘴巴微微勾了勾,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石化的男人,略有些恶劣的开玩笑道。
黑漆漆的眼睛比黑色颜料还沉。
“还有,如果您会因为恐慌而呕吐,请别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见谅。”
说罢,他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客房,将门无声关上。
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
德拉斯克僵在原地,跟发条机关一样一动不动了将近两分钟,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尤金那两句“我扭断的脖子比您画的画还多”和“请不要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画家出色的联想能力不断发力,一大堆画面来回交替。
他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夏天他们家园丁在花园里,锋利的剪刀闪着寒光,嘎巴嘎巴的把花骨朵从花枝上干脆利索的剪下来的画面。
还有他平时画画手上全是颜料的那种粘腻感,好像和某些液体有点像……
一朵一朵,啪叽啪叽。
还有没剪断吊在上面的那些花骨朵,晃晃悠悠,连着丝……骨头,呃!血!脖子……呃,那个,肌肉,脊椎!呃气管,呃……花,是花!
他两只白色的眼睛现在只觉得双眼发黑——
呃!
呃……
那个——
他站了一会。
他抬手捂着嘴,感觉有短促的反胃感悄悄冲击他的喉咙。
“呕。”
德拉斯克咽了一口唾沫。
“呕。”
他又狠狠咽了几口唾沫,然后深呼吸,好不容易不呕了,但脑袋开始晕,眼前有点发黑。
接着,德拉斯克突然猛地仰头,嘴里快速念叨了一句跟圣母玛利亚异曲同工的——
“啊,水神啊。”
然后,他咚一声向后一仰,干脆利索的直挺挺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迅速而毫无痛苦的晕了过去。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这下彻底安静了。
尤金打开门走出来,平静的把两只手放在二楼栏杆上。
他用右手支着下巴,垂着眼睛,整个人向前趴在栏杆上,就和普通的少年一样懒散起来,一边等待被他吓晕的好老爷德拉斯克苏醒,一边还悠哉的打了一个哈切,就仿佛他刚刚那个样子不复存在一样。
“哈——”
一个长长的哈切。
少年咂咂嘴。
唉,德拉斯克先生这不是比哥哥那个看到执行官杀人就吐个不停的家伙还要弱嘛。
这种人真是,该怎么办才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