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吉七年,暴雨渐止,汉蛮双方交战日子逼近。
南蛮的拓跋将军忽而宣称节度使千金在他们手里,李节度使若不投降,一天内必见女儿首级!
李节度使不退反进,他大步走到摩西城墙上,称自家女儿在府内照料母亲。
那南蛮主帐里的假货,他们要杀要剐,他悉听尊便!
拓跋将军听闻此消息,怒极生笑,连道三个“好”字。
*
“依你看......这假千金当如何处置?”
南蛮主帐里,拓跋将军冷眼看着对面头戴银面的少年。
他上半张脸被遮着,下半张脸却极为妖冶,殷红的薄唇微微勾着,像是毒蛇匿伏在暗处的吐息。
崔杜衡轻笑一声,“这真真假假......可不是李节度使说的算的。”
“何出此言?”拓跋将军饶有兴致地问道。
崔杜衡只道:“李节度使心狠,将军便也心狠吗?”
拓跋将军忽而大笑不止,他看着崔杜衡,连道了三声“好”字。
崔杜衡微笑不语。
待拓跋将军笑够气,他转瞬变脸,阴沉道:“你真是‘仇’?”
他们军营是经常接到一个代号叫“仇”的汉人的密报,但......
拓跋将军拧着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顶多十六的崔杜衡,心中猜测横生。
“仇”的年纪不会这般小吧!
崔杜衡低头抿茶,再抬头时,他两颊略鼓,装若少年赌气道:“‘仇’是我爹!”
拓跋将军眼见他总算多了几分少年人气,心下略松,复又试探道:“那这次怎是你来送情报?你爹呢?”
“你见过我爹吗?”崔杜衡反讽道。
说完,他似是有些不耐,“你要不要这次的密报?我来跟我爹有何不同?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南蛮杀神!”
一句“南蛮杀神”彻底讨好拓跋将军,他眯眼一笑,觉着自己想多了。
这少年道行不深,那满腔的少年意气就差怼他脸上了。
真当他看不出来,这少年是想摆脱父亲掌控,自己出来闯荡的吗?
不过嘛......只要消息准确,谁来都一样。
拓跋将军敲着桌板,不再试探,反而好声好气地问道:“本将一介粗人,倒是唐突少侠了。不知少侠有何消息,可告知本将?”
崔杜衡眉梢一扬,却又立马压下,只忍着唇边笑意,冷静道:“拓跋将军算是问对人了,我从爹......我听军营里的校尉说的......”
他说着说着,便压低声音,“说李节度使的军队要从三羊里包抄南蛮将士!李节度使压了三十万大军在此次突袭上,摩西城现下无人看守,正是将军偷袭的好时候!”
拓跋将军着实一惊,三羊里外围着一圈枯树林,骑兵进来较难,他倒没想到,这李狗贼还能想到从三羊里进军的法子!
这番消息着实重要,他握着银面少年的手,语重心长道:“少侠未来可期啊!”
语毕,他又想起那小子刚进军营时,那股左顾右盼的稀奇劲儿,于是一眯眼,招来几个美貌婢女,叫她们簇拥着少年,给少年收拾一个营帐出来。
崔杜衡再没忍住,扬着眉,在一圈美貌婢女的围绕下,意气风发地离开了主帐。
少年一离开,拓跋将军立即招来心腹下属,吩咐道:“派几个探子分别去三羊里和摩西城探探虚实。还有......”
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自不会听信一介小儿。
听闻“仇”乃摩西城下九流,那他儿子必没见过真正的千金......
拓跋将军摸摸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将那李小姐洗干净,送进仇少侠的营帐里。”
虽说那李千金才十三,不过十三的稚子自有她的好处,这仇少侠就受着吧。
*
寒夜漫漫,暴雨将止。
南蛮军营篝火狐鸣,诡异又热闹。
一顶装饰简朴的军帐内,火烛泪泪烧着,带着丝丝暖气,悄然飘进床幔。
热,极热。
李沙棠缩在被褥里,明明是大冷的天气,却偏偏浑身烧得慌。
她用力咬着舌尖,用满腔的铁锈味刺激神经,以此获得几分清明。
帐外的脚步声愈发重了,她摸着腕间的蝉翼刀,眸光狠厉。
她今日就是死在这,也绝不会受此侮辱!
李沙棠仔细分辨着脚步声,在那人即将掀开被褥的那一刻,翻身而起。
她转着腕间的蝉翼刀,狠狠贴在那人跳动的脉搏处。
咚咚,咚咚。
她感受着手下激烈的律动感,眯眼看去。
这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他头戴半边银面,眼眸含情,露出的下半张脸极为漂亮。
李沙棠很是惊讶,她竟不知,拓跋将军何时多出一个这般年青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