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热谷里,腾腾热气漂浮半空。栏杆前,游人三三两两,多半在拍照。
宋延嘉四下打量这风景,迟疑着握住了相机。
她打量,因为希冀找到一个想要记录的画面。她迟疑,因为在夏行谦面前摄影,简直班门弄斧。
他微博上存放的照片,无一不是选景构图精妙,色调合宜,总能让她感到惊喜。不过,不知为何,夏行谦从未对外展露过这一爱好。
宋延嘉之所以知道他的微博账号,还是因为夏陟在家无意偷看到了,又转告给她。所以夏行谦本人并不知道,在网络上关注他的陌生人之间,有一个她。
出神间,她下意识地、向一旁低垂的树枝走了两步。她直觉,用那枝条做前景,该会不错。
人还未到枝叶跟前,她回了神,转头看向夏行谦。
他正看她,眸中含笑,显然猜到了她的想法:“去吧。”
宋延嘉稍稍定了心神。
她试着寻找合适的构图方式,又手动调整焦点。忙碌间,也就未曾注意到,夏行谦漫不经心地走动了两步。
他同样在打量这景色,凭双眼,凭想象,寻找心仪的景色。但他并没有取出电子设备的意思,只在宋延嘉终于收起相机、露出轻松笑容时,温声唤她。
“延嘉,来这试试。”
他让出半步,而女孩子赶到他身旁站定。她再次举起相机,荧屏上显示出画面。
宋延嘉看了看那画面,还待凑近取景器细致调整。
一旁的夏行谦却忽然、不紧不慢地伸出了手。
他手指正落在她手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控住相机,让她顺着自己力道微调了镜头角度。
“看水边,有一株芦竹。”他循循善诱,“尝试以它为主角。”
相机中的渺渺烟尘因那一株芦竹而鲜活,而宋延嘉的心情好像也鲜活起来。
明明两人的手并未接触,但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若即若离。
女孩子连呼吸都轻了。
她食指用了力气,快门声响起,掩过了跃动的心。
“……好啦,”她稳住气息,将相机放下,荧屏上的最终成像可称完美,她面上也藏不住满足神色,“谢谢您。”
景色看遍,他们再启程,向公园去。
刚才上山时是她没注意,先站在了道中一侧,正好道路清净、鲜有车辆,他没强求。这回下山,夏行谦不动声色多走了两步,和她换了身位,让她靠里。
路上却下起小雨。
夏日雨水来得猝不及防,好在宋延嘉有好习惯,随身带伞。她撑起伞,而夏行谦极其顺手地将它接过。
毕竟他高,打伞??自然方便许多。不过伞面不大,要容下二人身躯,还得两人距离亲密。湿润的空气里,宋延嘉鼻尖仿佛又感受到夏行谦身上特有的清新气息。
竟教她一路上十分沉默。
某一瞬间,飘进伞下的雨水湿润了女孩子的脸,让她想起一首歌。
歌曲唱的是记忆里的人,唱温柔的怀念。副歌在脑海中演练了好些回,她没忍住,问夏行谦听没听过那首歌。
夏行谦想了想,说没有,她不知哪里来了勇气,找出了耳机。
“我想……请您听歌。”她连好耳机,递出其中一只。
夏行谦从来不曾拒绝她,这次也一样。他接过那一只耳机,微微低了头。
宋延嘉看他低头动作,心里微动,笑得有点放肆,多问了一句:“上次有人给您递耳机听歌是什么时候啊?”
男人难得愣了愣,垂眸,也低声笑了:“大概……还在上学的时候吧。”
她哪敢说自己现在多快乐,按下播放键,耳机里歌声很轻,转音温柔。他们在雨里走过,忘了时间。不觉走过马路,不觉走进街巷,不觉太阳从云层中探了出来。
他们在终点站定的时候,耳机里的歌声也停息了。夏行谦将雨伞收起,侧首时听见女孩子说:“我想要向您道歉。”
“三月份的时候,没有回复您的消息,”宋延嘉的声音略低了一些,“真的很抱歉。”
她只是道歉。更多的,关于她的阴暗低沉,关于她的自惭形秽,她不敢说。
回应她的是发顶的温暖。虽然,仍是一触即离得。
“没关系,延嘉,”他说,“现在一切如常了,就很好。”
宋延嘉心中百感交集。她其实害怕他追问,但他没有问。夏行谦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和她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让她既能看得见他,又不会感受到压力。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看他时笑得甜美:“穿过巷子,有一家甜品店,我请您吃绵绵冰。”
卖绵绵冰的店家生意很好,门外队伍很长。宋延嘉等了好一会儿,买了两杯巧克力香草冰淇淋加花生口味绵绵冰。
纸杯装得很满,双色冰淇淋冒出柔软的尖。他们握着纸杯走进公园,并肩在石椅上坐下。价格折合人民币不及十元钱的平民食品,夏行谦吃起来并不挑剔。
绵绵冰很好,肯陪她吃垃圾食品的夏行谦更是大大的好。
冰凉的甜味冲淡了炎炎暑气,放下了重大心事的宋延嘉享受着这时惬意。
她忽然想起今早刷到的微博,又和身边人搭话闲谈:“叶先生好像已经回海市了?”
她看见林微吟转发了接机视频。
“是,他去录制节目,”夏行谦点头,“他来T省,也是录制节目。”
宋延嘉了然:“那叔叔呢?来忙什么?”
夏行谦虽然很少主动提起工作之事,但并不介意她发问:“最近有一个两岸青年爱情故事主题的影片企划,上面很看重,在推动两岸合拍,所以我亲自来谈。”
宋延嘉自然猜得到“上面”指的是谁。
她对相关问题还算了解,闻言便知其中难度。女孩子皱了皱鼻子,认真道:“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