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隔板下方的一分米缝隙里,宋延嘉可以确信,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飞快地晃了一下,然后又消失在视线。
女孩儿愣住了。
黑色的,方形的……
下一瞬她脸都白了,心跳猛地向上一蹿。宋延嘉直接的身上每一寸肌骨都紧张起来。她伸出手,手臂肌肉紧绷,动作放得极缓,手指轻轻地、也重重地、按上隔板。
触感光滑,一片冰凉。
像蛇。
她用了十分力气控制呼吸,小心翼翼地,微微下蹲下去,同时,一点一点地向下偏头。
正正好,那胆大包天的没种东西,贴在隔板里侧附近不远,并未撤离。
看清那深色轮廓边缘形状的一刻,宋延嘉大脑一片空白。手掌在隔板上猛地一撑,她站起身来,也顾不上头部一阵晕眩,左手反手胡乱摸寻一通,一把将隔间的门锁落下。
反胃感来势汹汹,她赶紧扭头,呕了一声。
干呕。
把极速分泌的唾液从口里吐出去的同时,她飞快地摸出手机。
那隔板另一侧,缝隙里显露的轮廓,无疑是一双、男人的脚。
她手指按上主屏幕键,指纹识别这会儿却不管用。然而手上出了汗,无论怎么按,手机都只会提示她解锁失败,或者毫无动静。
几秒而已。
可这几秒她已经被紧张和恐惧吞没。
她换了个站位,靠在了另一侧隔间的隔板上,远离的同时也更容易观察——该死,她宁可什么都看不见。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从那隔板下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或者一只手机。
摄像头朝着她。
这一瞬夏陟不知道给她发了个什么消息过来,她猛地吸了口气,手指用力戳按在屏幕上,连点了好几下,终于唤出了输入密码的界面。
进入聊天界面之后,她眼里只有键盘。高度紧张的视线无法去注意对方发给她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内容。她能做到的,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求救讯号发出。
“厕所 有变态”
“叫保安”
“快!!!叫保安!!”
然而,每一条消息在弹入对话框后,左边都有个该死的小圆圈在不住地旋转着。
顶端的信号格像个笑话,右侧赫然写着“E”。
宋延嘉抬起头,用力闭了闭眼,睁眼时,惨白的日光灯直直射入眼里,一阵目眩。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咬住了唇,疼痛感也已麻木,她只是想死死将呼吸压住。
隔间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她听见了。
听见了呼吸,同样是努力尝试压抑的呼吸,穿过了两个狭窄空间之间的阻断,落入她耳中。
手机屏幕亮了。
一个“1”。
夏陟回了什么并不重要,只是悬在女孩儿心头的利刃仿佛被提起了一些。但是不行,还不行,还不够,还不能松懈。
会是保安先来,还是他先推开门?
他会直接逃走,还是来敲她的门?
来……推她的门?或者一脚踹开?
“进门第一间!”她飞速打字。
屏幕最上方的时间数字突然跳动变化。一分钟。夏陟没有再回。
她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她此时此刻所能拥有的最安全的地方。无论如何考量,外面那道空寂长廊都有着更多的不确定性。
她现下唯一拥有的、不堪一击的庇护所,只有一扇脆弱的门板。
两分钟。
在几乎忘记时间流逝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
听见走廊上渐渐逼近的声音,宋延嘉几乎要软倒在地上,她的手扣在了门锁上,刚要按下去,却猛地想起来——
没有出声。外面的人没有出声。
不是夏陟,不是保安。否则应该会呼唤她的名字……
不是吗?
女孩儿瞳孔微缩,不觉再一次重重咬住自己唇上的嫩肉,痛感狠狠刺入意识之中,激得理智猛然回了魂。
她齿间力气微松,舌尖下意识地抵过去,牙印留下突兀的纹路。
是皮鞋吗?为什么是皮鞋?夏陟穿的是球鞋,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可保安怎么会一个人来——夏陟呢?夏陟人呢?
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不是女性?要去对面的男厕?那为什么走得这样快?
还是说——
和她僵持着的、她的“敌人”,先一步得到了支援?
汗液从手心渗出,塑料的把手上很快一片滑腻。如果没有宋延嘉紧紧攥着它,它只能脆弱地歪斜在那里。
她得做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宋延嘉的手机停留在微信消息界面,夏陟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努力抬起僵硬的拇指,去按主屏幕键,又拼了命去够相机。
撑开的虎口拉扯出疼痛。
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了。她把开着摄像的手机攥紧,镜头对准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