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补充道:“PPT我帮你做好,你写稿子。大概就开学典礼后一天,加油。”
宋延嘉不再推辞。
她跟女孩们在文学院宿舍楼下分手,很自然、很熟练地走回自己的宿舍楼。已经开学,她的舍友们也回来了。
今天的卧底文院工作就做到这里。
京城师大的校舍条件出了名的烂,本科生住的都是由上下铺八人寝改造的七人寝和六人寝。
很贴心的改造,很简单粗暴,就是少塞一个人进屋子里,最多撤一张简陋铁架床换成大柜子。
宋延嘉爬上五楼,走过漫长的走廊,在这陈旧的筒子楼里找到519的门,里面挺安静。推开门,一眼望去,大家都在。有躺在床上的,有玩手机的,有在跟男朋友打电话的,甚至还有在学习的。
看到那个在学习的,宋延嘉在脑中紧急思考了一下明天的专业课都是什么。
好消息是没有听写也不用背新闻,坏消息是要上视听说。
想起视听说那老师,宋延嘉就发憷,这课主打的就是没什么好准备的,准备了也没用。
她上课总觉得自己是个聋子,要么就是个傻子,表现出来则是个哑巴。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也完全没法装懂。永远不会,永远□□沉默。
她摆了,她打算想点开心的。
爬上自己蜗居的上铺,放下帘子。今天拿的快递还没拆,灰扑扑地躺在床尾、她自己安装的小桌板上。
找了剪刀剪开包装,不出所料,是《去日留影》的九月样刊。
老规矩,先找自己那篇,翻到对应的页面,是篇旧文,大约是上半年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写的,三四月份吧。
她那时挑战自己,也应了心境,写了短篇的悬疑小说,伤痕累累的流亡者,无法治愈的过去,无法被救赎的可怜灵魂。她状似轻描淡写,刻画了无生机的一双瞳仁。
当时写完很爽,权当发泄,这会儿草草看了一遍,惊觉已经不应自己的景了。
她瞄了一眼配图,下方标注着:“摄影/I”。
宋延嘉挑了挑眉,把杂志拿近了凑到眼前,更仔细地端详那张只占据了版面一角的照片。
堆叠的轮胎,空荡荡的油桶,面目全非的全损旧车,废弃的工厂,这些阴暗色调的内容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左下角,乍一眼好像就是画面的重点。
可是上方偏右侧,天空的部分,露出色彩斑斓的一角,竟然是小半圈摩天轮。
宋延嘉微微皱了皱眉,再看阴暗的工厂景色,突然发现,那些废弃的轮胎边上,有一只轮胎做的秋千。
宋延嘉低低“嘶”了一声。
这人都是上哪儿取的景啊?
暂时按捺住好奇,她又去翻摄影专栏,同样找这一个名字。
果然,按习惯,同一主题的其他作品被放到了这里。
她看见了秋千的特写,正好斜斜打上来的一束夕阳光亮;看见了摩天轮做主角,光鲜亮丽的它横亘在老旧的废弃厂区之上,看似相隔咫尺却遥不可及……
好看晕了。她皱了皱鼻子。
而且“I”一如既往地慷慨,再一次把组图里最重要的那一张贡献出来,给了她的文章做配。
感人!
确认已经看完样刊里最重要的内容,她摸出手机,登上了OICQ小号。
“师父!”她当机立断就给对方发去了骚扰信息,多打了好几个感叹号,还在后边加了几根荡漾的波浪线。
“样刊,图图,好看!!”
对方一如既往,头像灰沉沉的。没有秒回,估计就是不在。
他向来神出鬼没的。
宋延嘉虽觉有些遗憾,但称赞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计较。时间不早,她给手机充上电,爬下床,去水房洗漱去了。
京城的另一个角落,平平无奇的一处租屋内,外表颓唐、不修边幅的青年微微驼着背,坐在电脑前。
电脑桌上摆着一只单反相机,仓盖开着,储存卡已被取出,通过读卡器接在了电脑主机上。
他目不转睛,紧盯荧屏,细致地翻阅、挑选着储存卡文件夹里的图片。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青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挂断。
然而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他微愠的神色立刻憋了回来,迅速捞起手机。
话音几乎和喟叹一同出口,带着许多无奈。
“大爷,”他有气无力地跟对方打招呼,讲话阴阳怪气,“您终于有空回小的消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