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文学院宿舍楼,祝妙言正窝在自己小得可怜的床上,研究她散落了一整个小桌板的积木碎片。
哪怕已经给不同的积木归好了类,眼前的工程还是显得太浩大了。
她只是想拼一只柴犬,她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
膝盖边,被子里面,隐约传来震动的声音,想来是手机,可惜祝妙言无暇他顾,对着图纸开始尝试拼最底第一层。
所以她没在第一时间看见,故渊的社长小群亮起了红点。
然后她辛辛苦苦拼到第三层,这时宿舍的门突然被人礼貌地敲响。
祝妙言专注到倔强,反正还有别的舍友在,她甚至坚持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直到一道隐约的、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
“我找老祝,老祝在不在?”
是白羡宁。
祝妙言猛地一回头,看见身穿一看就很舒服的深蓝色绸制睡衣、踩着学子超市卖的标配版拖鞋的白羡宁就在门口。对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咋啦?”祝妙言十分茫然。
白羡宁朝她晃了晃手机:“约会的那个回来了,带着吃的在楼下等咱呢。”
这些信息在祝妙言脑内飞速转了一遍,然后她果断扔下了手里的塑料积木块,摸起手机的时候一条腿已经支在了床板外边,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哟,这么客气呢,”她蹬上拖鞋,“那我就不客气了。”
宿舍一楼大厅时不时有人拎着澡篮子来往,宋延嘉抱着网红点心坐在闸机外边的椅子上翘首以盼。
白羡宁和祝妙言一转过转角正看见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她俩干脆扬声喊了一句“老宋”。
说来很怪。
怎么就这么喊顺口了,到底谁先开始喊这个“老”字的。
得严查。
宋延嘉原本只想隔着闸机递点心,送完就走,但她俩径自刷卡出来,一左一右夹着宋延嘉又坐下了。
老宋同志心里浮现一丝不详的预感。
“来来来,看看是啥好吃的。”
哪怕祝妙言一开口就这么说了,宋延嘉还是直觉感到一丝醉翁之意般的微妙。
也说不准,可能只是她自己先心虚。
她乖乖先打开袋子,兜里的点心盒子还挺质朴,京城老字号不搞花里胡哨,扑面而来的香气比包装更有说服力。
“这些是单送我们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
白羡宁一把冷冷清清的嗓子说这个话,即视感有点太强,给宋延嘉吓了一激灵。
但她带着极强的信念感说:“当然是妹妹们都有,我妹妹很多,你忍一下。”
白羡宁立刻收了腔调,简短有力地“呸”了她一声。
嘴上是这么皮了一下,分起点心时,宋延嘉却是毫不犹豫把统共三盒里的两盒都给了出去。
“这盒奶皮酥,这盒芝心挞,你俩拿去自己分吧分吧,两种都尝尝。”
祝妙言灵机一动:“嗐,咱不如直接在这把这三盒都分吧分吧。”
“啊?”宋延嘉瞄了一眼自己怀里那最后一盒小贝,恍然大悟,“对哦。”
白羡宁亦是十分赞同,开始优雅地卷袖子:“我刚洗了手,你不嫌弃的话我来上手。”
于是最后,宋延嘉被迫留下了一盒更比两盒强的、塞得满满当当的混装版本。
他们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譬如国庆回来以后要举办的诗社迎新会,譬如要一起去机场迎接从T省远道而来举办讲座笼络人心的孙老师;又提起读书会下期的主题是新月派的诗,一合计彼此竟然都有些兴致缺缺,想要一鸽了之。
谈了好一会儿,不留神间话题扯得太远,文院老师的轶事都提了三五件。直到灌进楼内的夜风稍显凉了,宋延嘉看了看身旁两个人单薄的睡衣,终于强行关闭话痨模式,要赶她们回去。
起身回头,她开开心心跟两个人道别,刚才还能说会道才思敏捷的两个人突然有点慢半拍般似的,应声说“拜拜”都缓慢。
宋延嘉没深想。既然她们没挽留、没再起话题,那她也就放心地撤离。
所以她不知道,她才跟着提着澡篮子的师妹从厚厚的门里钻了出去,后边望着她背影的两个人就此起彼伏地、轻轻“啧”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