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一早就被盯上了。”宋子渊看了颜卿一眼,又看向宋子墨,接着说道:“你想想看,从你自冲霄楼取得物证至今,不过短短半年,名单上的郭遵就已埋骨他乡,更何况,还是死在了宋夏战场上,足以看见,襄阳王这盘棋谋划的有多久,有多细,甚至其党羽可能已经渗透到了西夏,搞不好,三川口一战,还有这位王爷立下的汗马功劳。”
“这个襄阳王,还真是个鼠屎污羹,他自己想篡位,还偏偏牵扯周边邻国,搅得这天下乌烟瘴气,若不是他从中作梗,五年前,我们也不用千里迢迢去到开封,不用和辽国交涉,更不用深入西北。”宋子墨正兀自说着,眼睛又不自觉瞟向招文袋,只见他拿起招文袋,细数了其中文书,而后一脸狐疑地看向颜卿,“少主,这大宋皇帝,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啊。”
沉默了半晌的颜卿终于开口,问道:“怎讲?”宋子墨应道:“少主先前不是说属下这证据未免太过齐全。”见颜卿点点头,宋子墨接着说道:“属下赴襄阳的前三年,确实一无所获,可就在王府管家找到属下购买马匹的那一刻,事情的进展,突然就顺利起来了,无论是打探皇子消息还是夜探襄阳王府,都仿若有如神助。故而属下猜测,这老管家或许是大宋皇帝安插在襄阳的内线。”
宋子渊拿过招文袋,一面翻弄着文书,一面应道:“他若是赵祯内线,只管搜集襄阳王罪证上报他家皇帝便是,又何故相助与你?”
“哎,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等上阵为将,尚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何况是统筹天下的帝王?一直以来,辽国都对宋国沃土虎视眈眈,如今西夏又兴兵犯境,我国皇子失而复得一事,他若能从旁协助,便是我们欠下了恩情,他日倘若宋国遇险,我国又岂有不出兵相助之理?”
颜卿思索着宋子墨所言,缓缓站起身,“子墨所言亦不无道理,若依此推测,那这名单极有可能便是老管家赵安悄然塞进文书里的,他这么做,又是何用意呢?”
宋子渊见颜卿又为了展昭而劳神,只恐她再步五年前的后尘,陷入迷情,苦苦折磨自己,连忙说道:“没准儿,这是赵安打算上报大宋朝廷的,只是不留神塞进了给舍弟的文书里,并无其他用意,明日还要赶往兴庆府,少主还是早些歇着,属下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颜卿反应,便拉着宋子墨出了门。
颜卿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微微偏头朝门口瞥了一眼,却见一个剪影映在门上,她知道,必是宋子渊无疑。自从五年前瑞玥宫出了那一起刺杀案,宋子渊便夜夜守在颜卿口门,颜卿也曾劝说过,可宋子渊以“少主安危关系江山社稷”为由,执意不肯离去,颜卿也没奈何,只得由他去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给他涨涨年薪,替他多关心家中女眷。
暗叹一口气,颜卿收起招文袋,但愿真如子墨所说,赵安是真心相助,那这些证据,也就足以证明阳斜城中那位皇子,先前确实是受了赵爵蒙蔽,以为自己只是冒名顶替,才会做出联合刺客弑杀储君的行为;也正因他确实是流落在外的皇子,才会被高氏一族惦记上,险些命丧他乡。想到这儿,颜卿不觉心头一暖,自从五年前那一场刺杀以后,自己与兄长确实亲近了不少,她越来越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今又有文书佐证,她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不少。再一次偏头看向窗外那道人影,颜卿一展愁眉,扬起嘴角,柔柔一笑。
反观展昭这边,夜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却还是没把堵在胸口那团气撒出去,此刻端坐马背的他依旧冷着脸,罗振骑着马跟着展昭身后,没来由的感到后背发凉,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延州城,他老感觉,这座城里还会有事发生。
“你看我这样,可像个读书人?”展昭换好衣冠从屏风后走出,张开双臂对着罗振言道,罗振闻言随即对着展昭上下打量起来,可随后便见他摇了摇头,展昭见状疑惑地低下头又将自己这身打扮细看了一番,“如何不像了?”
罗振笑道:“眼神不像。展大人是名儒将,也是位官侠,大人眼中有江湖侠气,有疆场杀气,却偏偏没有书生意气。”展昭闻言摇头浅笑,应道:“照你这么说,咱们今日乔装打扮上嘉岭山的事,是办不成喽?”
罗振摇头道:“非也非也,展大人只需收一收眉宇间的锐气便可。”罗振说着还不忘转着圈地打量展昭,他的这位上司,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记得开封府的几位大哥说过,展大人从前也是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胸中有丘壑,眼中有山河。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眉间便时常带上几分淡淡的忧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越发的沉稳,却也越发的寡言,现在他的身上虽不见官场气息,可眼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纯粹。
扮做书生的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上了嘉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