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以后,末将几人虎口逃生,只想着尽快感到羊牧隆城报个信儿,可又担心元昊率军清理战场令我等送命,这才躲到了破庙里,章元题诗之时,元昊大军离我等仅有一墙之隔,我等便听到了有人赶来向元昊借兵的谈话声,担心情形有变,几个刚入伍的小兄弟,便打算冒死从好水川潜回渭州,向主帅报信,我等几人则等元昊大军离开后继续往羊牧隆城赶去。今日自羊牧隆回程,我等特地绕走好水川河谷,见谷内浓烟弥漫,似乎曾有人激战,谷口处,正躺着潜回渭州的一个小兄弟,他的头上插着三支鸣镭箭,箭尾均系着大宋禁军的认旗。”
“禁军?”韩琦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范仲淹则是大惊失色,毕竟,曾经有一名大宋禁军就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忽然想到重伤逃回的庞吉一行,又想到派人求援的展昭,他心头骤然升起一丝不安,难道,展昭身边有鬼!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泄露行踪?借兵,会不会就是为了截杀展昭,那展昭,究竟在三川口查到了什么!他查到的事情,又会不会和好水川有所牵连?
想到这些,范仲淹连忙拉过韩琦,在其耳边一阵低语后,韩琦脸色大变,催促着范仲淹赶回延州向庞吉问询,接二连三的战败,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清晨第一缕曙光照向延州城的时候,青砖地面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守城卫士远远便见一匹红白相间的马自西南方向奔来,担心这马冲入城中会误伤百姓,于是在马刚刚踏入城门之际,便着人钳制,马鼻喷出的白气撞在铁甲卫士的护心镜上,碎成细小的雾。
“哪来的疯马!”城头箭楼传来厉喝。三个披甲卫士横戟架成十字,寒光映出马颈上翻卷的伤口。白龙前蹄焦躁地刨着青石板,镶银的马镫叮当乱响,那是展昭被伏击后被他生生扯断的,此刻空荡荡悬在鞍侧,沾着暗褐色的血。
那枚黄铜令牌就藏在鞍袋夹层,守城士卒看到了马鞍上绞金鞍的龙纹,那是大内禁军的标记,是展昭在引开黑衣人前刻意绞上的,他那时就在想,要是自己真的葬身在大漠黄沙之中,只要白龙逃出生天,被军中人看到马鞍上的龙纹,他们就一定会彻查,可这些守城卒不懂,他们只觉得那个禁军标记此刻在晨曦里闪着可疑的光。
“盗马贼!”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嗓子。白龙猛地甩头,玉勒勒得牙龈渗血。它分明看见城楼转角闪过一抹白影,仿佛白玉堂惯用的竹叶青味道也混在微风里,可这些蠢人竟要捆它前蹄!铁链哗啦作响的刹那,白龙长嘶人立。鞍袋里的黄铜令牌滑出来,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响声。它开始原地打转,玉鞍磕在石兽底座上迸出火星,它多希望城楼转角那抹白影转过身看看自己。
“放它进来!”
白玉堂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时,白龙正将第四个扑上来的卫士甩向栓马桩。白衣掠过雉堞,白龙撂起前蹄,仰头嘶鸣。等白玉堂越下高墙,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灵驹,才发现这马颈上、腿上都是伤,蜿蜒的血迹将雪白的鬃毛染得发红,白龙喘着粗气拿头去蹭白玉堂,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布满了血色。
“玉堂,怎么回事?”白玉堂抬眼,见庞吉等人从城墙垛口处探出头来,他随即应道:“这是展昭的马!”听到“展昭”二字,罗振飞也似地奔下城楼,等走近些,他也看清了,对着身后匆匆赶来的庞吉连连点头,“是,是展大人的马!”
白玉堂等人原本是随着庞吉巡视城防的,范仲淹不在延州,老太师担心军中又生祸端,便亲自坐镇中军,白龙的嘶鸣声引起了白玉堂的注意,他转过身,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匹灵驹,此刻,看着不断蹭着自己却浑身是伤的老朋友,白玉堂心中一阵刺痛,展昭这匹似白玉雕成的马儿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马颈,凑到白龙耳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展昭让你来找我的?他在哪儿?带我去找他好不好?”白龙仿佛听懂了一般,扬起前蹄在地面上轻轻点了点,而后就不住的偏头去够挂在马鞍上的囊带。白玉堂了然,连忙伸手朝袋子中探去,可这袋中,除了仅剩的两支箭,什么也没有,白玉堂疑惑之下,目光顺着马鞍下移,果然在地面上看到了那枚掉落的黄铜令牌,他捡起一瞧,一个“襄”字赫然呈现在眼前,也正在此时,卢政指着斜挂在马鞍旁的两支箭,发出一声惊呼,“这是西夏人的箭!”
西夏人的箭、襄阳王府的令牌,展昭想告诉自己什么?又看一眼伤痕累累的白龙,草料摆到面前却不曾下咽,只是不停地提起前蹄击打着地面,白玉堂不再迟疑,连忙命人牵来坐骑,翻身上马,“白龙,带我去找他!”
终于得到命令的白龙,似乎忘却了满身的伤痛,撒开蹄子就朝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