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要做,忙碌的时间突然慢了下来。赵轶再一次醒来,懵了很久,他道,“我想走。”
钱闲默了一瞬,往火里丢了纸钱,“要安葬完他们。”
赵轶问,“怎么安葬?”
钱闲将门打开,放那些不时就过来喊几句的人进来。念叨的教训是一句没听进去,两个孩子将长辈的尸体处理事宜完全放权给他们。钱闲整理好了东西,打成一个布包,放在床下。“等回魂那天,要跟姨父姨母交代一声再走。”
赵轶点点头,“咱们去哪儿?”
“去最近的城里,那边有海,码头很多,我们可以在那儿做小工。”
“好。”
守灵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决定动身的那天。一路声响从远方慢慢过来,吹吹打打的丧乐不知道从哪里来,赵轶和钱闲头上绑着白长巾带,心无旁骛。
“唐家来人了。”外面得了消息。
“他们怎么来了?给人安了这样的事,还要闹一场?”
旁的人一拦,“三哥儿派来的,或许还是念了陆夫人的情的,他们家不是送陆夫人出嫁吗,有点交情。”
来传话的是个老熟人,和赵迹一同做事的吴叔。他进门就哭道,“节哀啊各位,可怜秦娘子,一片痴心,就这么跟着去了。”吴叔擦了眼泪才说上正事,“我这趟,是三夫人体恤赵迹在林场做事了这么久,剩两个孤苦小的,想着没人帮衬,好心给送来两副棺木,叫人安心走。”
这会儿的三夫人是何夫人了。
一屋子大人都不吱声。
吴叔上了香,拜了又拜,道,“林场里忙,实在来不了。”
他这话是说给两个孩子听的,好歹也是这段日子经常来往的,作为长辈,一直不露面是该说些什么。
“知道。”赵轶点点头。
钱闲道,“谢吴叔记挂着。”
吴叔上下看了看两个干净得体的孩子,叹了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我。”
钱闲应了。
有了何夫人的帮忙,丧事是办的更加体面了。林场的人也有几个来帮忙,赵轶原本觉得天大的难事,站在旁边看了不过两三个时辰,也就成了。
回去的路上,赵轶和钱闲对视一眼,钱闲冲他点点头:回去就走。
只是入了夜,邻里的各家娘子热心来摆了白事宴,一群人说着赵迹和秦有生的生前事,闹到快天明。
两人又等了一天,把用过的碗筷全部洗干净。
第二天,两个人等到夜半,带上东西,摸墙根走了。
“要跟惠姨说一声。”钱闲把折好的纸混着赵家小院的钥匙从门缝塞进惠大婶的院子里。
“她还能回来吗?”赵轶问。这两天,听那些和惠大婶总不对付的小年轻讲,她父亲借口病危将惠大婶骗回去嫁人去了。
钱闲回,“会的。”
走到去私塾的路口,赵轶想起来一件事,“开春还要去夫子那里听学的。”
“惠姨会告诉夫子的。”
路过绣品铺子那巷子,赵轶又道,“萧姐姐还要给我送礼物。之前我同她讲了,我住在清居巷,不知道会不会给我送过来。”
“明年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家里看看。”
赵轶嗯一声。
好像一切事情都了结了。
钱闲去叩那个芦苇荡里的小木屋,一个披着皱巴巴外衣的瘦老头摸黑推门出来,头上的白发团成几揪,赵轶看了一眼,那老头就将斗笠带上了。“去哪儿?”
钱闲答,“主城。”
“十文钱。”
钱闲摸兜,再一张手,正好十文。
老头打量他一眼,“主城那边乱得很,你们大人呢?”
赵轶冻得牙齿发紧,听钱闲语气不善地对那老头讲,“不干你的事。”
那老头哼一声,吧嗒一声上钥,走在前面带路,“冲什么冲。这儿可没人,你不怕我把你们沉到湖里去?”
钱闲依旧是那口气,“怕你?”
小船也停在芦苇丛里,赵轶跟着踩到那摇摇晃晃的船里去,充斥着一股湿气的味道。
“我一把老骨头,认栽咯,打不过你俩行了吧,到时候你们抢了我的屋子船,倒成全你们了。”老头打了个哈欠,给他们扔了一床褥子。钱闲毫不在意地给他们两个围上,看那老头解船绳子。
船板吱哟吱哟的晃起来,移动的感觉是很清晰的。
“明天是个大晴天啊。”老头抑扬顿挫的声音和在风里。
小船上有个挡雨篷子,他们看不到外面,那船夫说出这番话,想必是月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