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最好。”二人坦然受了这礼。周见辰道,“就怕某人被‘新官上任’这四个字激得头脑一热,孤身去了狼窝里,做出些飞蛾扑火的事情出来。”
赵吉序也点点头,“那时我们可远在天边,救你不得。”
“放心。”梁荣道,“除了你那庶弟的事,别的我一律不管。”
“这事你倒有见解了。”周见辰道,“不过,真要劳你查一查。找得到最好,圆了我那小娘多年心愿。要是找不到,也千万别再折了你。”
梁荣懒懒哎呀一声,“那地儿临海多雨。我嘛,无事去泛舟,对雨敲棋子。岂不美哉?”
赵吉序道,“行嘞,你有了这觉悟,我今儿也不算白来。”
“这就走?”梁荣问。
“如今同朝为官,不敢多留啊。”赵吉序起身,“你们两个还有层亲姻关系,我是什么?我脑袋小,戴不起大帽子。”
周见辰同他一并起身,贴边挑趣道,“这好办,让子归挑个妹妹说亲于你就是了。”
座上的梁荣强嗯一声,煞有其事地应下来,“此话有理。”
赵吉序看梁荣一眼,“姻亲之事,怎好说笑。”他道,“外边日头不大,你俩倒先做上白日梦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周见辰推着他出门去,扔下两个字,“回见。”
韩疏林送客回来,梁荣喃喃问,“走了?”
“走了。”韩疏林道。
梁荣瞧一眼天色,“几时了,去瞧瞧母亲。”他翻身起来,韩疏林侧身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在路上,一个小丫头从后边急急忙忙赶过来,“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老爷回来了?”梁荣眉头一松,赶紧跟人过去。
此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书房里点着灯。
“父亲!”
梁敬贺看梁荣进来,招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上面的旨意下来了,令你下月初五启程。且孟源县诸事繁杂,以往皆由许县令一人操持,特批许县令迟一年返家,协同你清算案宗。”
“一年?”梁荣眼里映着灯火。
“别高兴得太早,那狼豺虎豹的地方也没有让你赏玩的去处。”梁敬贺一记严厉的眼色,“只一件清算案宗,批了一年的期限,若不是许衍草草做事,便是公务真有这样繁琐。那地方本就鱼龙混杂,想来不会假。”梁敬贺从怀里取出一方帖子给梁荣,“他这次进京,还带了特色锦缎作功绩,得了娘娘们青眼,在宫里盛行。眼下圣上已经置了浮锦使,不日随你启程。”
“那管交汇的地方还能出贡商?”梁荣边说边掀开帖子,里面只有一句话:人随舟,车添酒,可望月下蒲草如丝,磐石依旧。
看上去像是感伤离别的语句。梁荣自然知道这不单单是描绘渡月城景色的。
“还不止一家,往日就有春贡酒的白姓人家,便是帖中‘车添之酒’了。渡月城方位得天独厚,交通便达,然水路和陆路不归一家管,水上的裴家和本地的牙行交情颇深,地上的付家则是交好白家,双方互互联姻,由来已久,势力划分早已根深蒂固。”梁敬贺道,“程家原本也算的上是个诗礼簪缨之族,有官至大理寺少卿,只因普陵修一案处置偏颇,被先皇下放,这才日渐没落了。这回结成皇商,应有再来之势。”
梁荣将帖子丢在茶案上,不以为意,“他东山再起也只有讨好别人的份,难不成还能后来居上?”
“若再加上你呢?”梁敬贺看他,“你闲时虽有你小叔之遗风,但遇事总有成,切勿妄自菲薄。”
灯火下,梁敬贺神情期许,言辞敦厚。
“父亲谬赞!”梁荣差点没笑掉大牙。他平日里是个什么性子,自己亲生父亲还能不知?好好好,装也不装了,严谨一生的父亲竟然也能昧着心说出这些话来。笑煞他!既然这样,梁荣也不藏着掖着,直道,“父亲前几日还训我心荒无术,今儿入宫一趟,怎么就变了?莫不是和谁通了话,搭上了线,意欲拿我作砖,去引那玉去。”
梁敬贺起身转一圈,“你你你,我只怪我平日骄纵你太甚!”眼看不对,梁荣赶紧起身赔罪,好省去祠堂一日游。“是儿子失言了,父亲莫怪。”
他低着头,父亲的训话从头顶上泻过来,“简直胡言乱语,我说这些,自是圣上的嘉许。你如何做砖?那榜眼才是砖。”
对劲了。
这满屋雷霆怒气才是他父亲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