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轶笑两声,没继续扯皮,眼一合,陷到毯子里去了。
天色逐渐清朗。外面风雨一夜,角落里工人师傅们刨出的一个土堆悄然无息犹如山崩顷刻间便从中间陷下去。
赵轶急匆匆跳下去,从坍塌的土堆里揪出一只脏兮兮的白猫儿,就这一下,胳膊和猫身上全沾满了泥土。他拎着猫脖子,笑道,“怎么去那儿睡觉?被埋了也不喊一声。”
萤云好像是还没睡醒,挂在他手上垂着身子。赵轶转过它正脸瞧了一下,那蓝幽幽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撑伞是顾不上了,赵轶一手把猫,一手打水。过了会儿,一猫一人便都湿哒哒的或蹲或站在廊子里。萤云没什么好心情地站着不动,赵轶拧干了帕子给它顺毛,“怎么?认识我了,不怕我了?”
擦干净了还要推一把,哼道,“小东西。”
萤云被推的侧移好几步,等赵轶洗了帕子重新要擦的时候,又被抓回原来的位置。
就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乖巧,透着些许可怜。
赵轶是乐得其所地教训它。
“说一大早上谁在这里嘀咕,原来是你。”赵轶一回头,见映燕提着热水从他背后过来,脸上还带着初醒的倦意,“也就不奇怪了,跟猫还能聊这么久。”
赵轶也不跟她客气,“木姐儿的热水?给我倒点儿呗,手都冻僵了。”
映燕嗯了一声。热气腾腾的水从壶嘴倒出来,萤云瑟缩了一下,赵轶把着没叫动。
映燕没去凑近,语气里带了点儿好奇,“你这么散养着它,它竟也能听你的。可想上回木姐儿让我喂点鲜鸭子肉给它,苦苦劝了半个时辰也劝不来。”
赵轶哈一声,问,“那它在哪儿呢?”
映燕道,“屋檐子上头晒太阳呢,缩成个球,透着日光白荧荧的。”
“哎哟,还装上大爷了。”赵轶提起萤云两条前肢,逼问它,“嗯?有吃的为什么不吃?好的不学,尽学些有的没的。”
萤云被他晃的更迷糊了,眼睛里全是些无辜。赵轶叹口气,一把把它揣抱上,又倒了脏水,将空盆侧立晾在角落。不免跟映燕道一句,“别跟它计较,萤云打小就不机灵……”
跟映燕闲聊上了西楼,得知钱闲被小苏叫走了。
胡青青依旧在床上坐靠着软枕道,“才走了没多久。小苏来给我送药顺手就叫走了,也没说什么事。我想多半是玲儿姐叫走的,等沈遇回来,你可要好好问一问。”
“青青,感觉你好点儿了呀。”赵轶蹲在地上,抱着萤云围在火盆边,“现在还能关心沈遇了。”
胡青青没出声,赵轶望过去,她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边猫毛都烘干了,赵轶放开萤云,任由它这里看看,那里嗅嗅。他对胡青青道,“你好好休息,别紧张这个紧张那个,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胡青青垂了视线,似乎是在想他说的话。
赵轶拍拍身上站了起来,“他们最不过是问问你情况,还能是什么事儿?”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嗬呀——刚过来的时候,还在下雨呢。等天晴了,带你出去放风筝去。”
“真的?”胡青青两只手捏拳抵在胸前,眼睛一弯。
赵轶道,“是啊,好想出去吹风啊。”
“好,我陪你。”胡青青笑盈盈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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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从对面屋檐滑下,屋里客人们的欢笑声音也小了下来。本该在门外候着的沈遇和赵轶走远了,到了没人的廊子里。
两人找了根柱子,在柱子前儿围着,自成角落。沈遇悄声道,“我找了一个舵手,叫山涛。他有个哑巴弟弟,前阵子落了水,耳朵也有问题了,最近在找师傅看病。已经谈好我们事成之后再交钱,就算事情败了,我也能照看他兄弟。”
赵轶问,“他人多大年纪?”
沈遇道,“二十出头。你放心,不起眼的一个人,脾气一般也没什么名气,不会招上边人的眼。”
沈遇看人的眼光,赵轶还是信得过的。雨下得深,院子都笼着一层暮色。他想了想道,“对了,今天林浮予找你去,是我哥的事有着落了吗?”
沈遇也跟着扫了一眼四周,道,“说是顾大小姐答应了和程家结亲,顾长青才同意帮忙,这会儿他们两家的联姻消息已经在外边传开了。我去林浮予那儿的时候,顾家的车架就已经去了滕蓝阁,只是还不知道他们要谈到什么时候。”
“这么换出来的。”赵轶了然道,“那应该快了,一会儿我去换个班,守着门去。”两个人还要替客人们把门,出来说闲话也不能太久,赵轶说完就准备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