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了。”钱闲带头起身,一屋子人往外去。赵轶几乎走在最后,前面的人一停,赵轶从缝隙中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院子里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纱帏帽,此刻纱帘别在耳后。本来是在听身边人讲话,恍然一抬头望见他们这一伙人,神情一滞。
“李素扬?”钱闲声音微颤。
山涛也一愣,“你们认识?”
胡青青看了眼赵轶,赵轶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嗯。”李素扬朝他们走过来,“我们是旧相识。”
钱闲上前一步,激动问,“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素扬稳重得多,语气如常道,“我认了亲,这次来是跟着本族兄长出来做生意。刚到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害了雨生,这些天在物色大夫给他诊治。”
钱闲:“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李素扬道,“我也没有想到。”
钱闲好似有许多话想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是着急走吗?以后再叙旧吧。”山涛道,“素扬,这些天就拜托你帮我照顾雨生了。”
李素扬略一点头,“应该的。”
钱闲欲言又止,看了眼身后的青青和赵轶,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十分茫然,也没有时间解释些什么了,只回过头对李素扬道一句,“我们要走了,李素扬,此生有缘再见吧。”
赵轶没有听下去,回身去把床上的包袱和桌子上的包袱全部捞起抱在怀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门外侧边站着的人,脚下生风,追上了大部队,“山涛,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动静了?”
“放心,什么风声都没有。”
直至那扇门从外合上,李素扬才收回视线。
山雨生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李素扬拍了拍他的肩,“雨生,今日的药吃过了吗?”
山雨生笑着点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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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月城有山,不是巍峨直冲云霄的山,只是矮矮的一小群山峦,将里边的水围成湖泊,或叉开变成河流,群山之外再集聚汇成汹涌的海水横冲直撞。
而船帮,就倚着山建起十几层的高楼来。层层叠叠的栈道,绑着防海风的黑布。海风一刮,黑影重重。
从巷口拐出来的大平台上,车马横行。
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等人高的木箱子,藏在人流里,假意跟着上货。实则上了一艘小型船只,山涛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根干瘪的黑草,“这队船只是去隔壁县的,我们一起出发,半路再分开。”
钱闲问,“这支船队是谁在管?”
“东哥。”山涛解释道,“码头从来不缺接私活的,我已经和东哥报备过了,到时候分他点银子就是了。”
船舱里,赵轶和青青已经占据了一个角落,头抵着互相依偎着。
胡青青问,“哥,我们去哪儿?”
赵轶也不知道,冲掀帘子进来的钱闲问道,“哥,我们去哪儿?”
“篱南。”
是他们听也没听过的名字。钱闲道,“一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你的手怎么回事?”
胡青青不知所以,见赵轶抬起胳膊,那里仿佛渗出血来,她才仓皇起身,“你受伤了?”
赵轶看了看,“没事,我带了药。对了,哥,那个李素扬是谁?他说你们是旧相识?”
胡青青接过药瓶,帮他处理伤口。
钱闲道,“他是我小时候逃荒路上遇见的人,一路结伴去的雁回镇,只不过在我找到姨父姨母他们之后就分开了。过去这么多年,我总是对他抱着许多愧疚和遗憾,哪能想到今天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见着了。方才我看他仪表谈吐和过去的那个他相差无几,真是一大幸事。”
往前提起雁回镇,钱闲总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如今提起李素扬,平添许多言不尽的意思。
赵轶低头看了看胳膊上又裂开的伤口,哦了一声。
钱闲担心他的伤问,“怎么弄成这样?”
胡青青帮赵轶绑好绷带,埋怨道,“是啊,怎么不说呢?是不是我翻墙下来的时候碰到了?”
赵轶道,“这点儿小事,懒得说。”
正好外面突响一阵号子声。
山涛从外探头道,“准备发船了,把黑草都吃了吧,防晕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