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要被看管着,也不能叫他们松懈了。于是,烈日当空,赵轶和沈遇就在在何星眼皮子下干活,尘土飞扬间,好似又从将未楼调回前院了一般。
沈遇气道,“她没本事叫别的人陪她演这场戏,就会拿捏我们。”
“除非她回来,不然我哥一定会出事了。”赵轶看沈遇一眼,两个人还没往暗处去就听一个小厮慌张跑进来。那小厮声音抖散了一半,“星哥,府衙里派人来了。”
何星热得一头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急朝小厮去了,走一半听见这个,“随便他来他去,碍着我们什么事?慌成个什么样子。”他弯腰捡了扇子,扑哧扑哧扇起风来。
“虎哥陪着说话去了,怕是不好。”
何星依旧心大,“什么不好?真不晓得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我,”那小厮结巴一下,“我没做亏心事,他们是官的嘛……”
何星还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没说话,因为申佑一个人急匆匆进来了,什么也没招呼,直冲赵轶道,“赵轶,你跟我来。”
赵轶放下货,拍了拍手,跟着申佑去了主楼。林浮予带人和他们擦肩而过,申佑将他领进在一楼最里间的一个屋子里。什么吩咐也没有,门一合,赵轶往外一瞅申佑已经走了,门口守着两个丫头。
往里一看,这是间极其简单的屋子,只摆了一张睡榻,临头一张书案,靠角一个书架子。架子上是空的,书案上落着灰,烛台一打开焦油的味道微乎其微。
是间闲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屋子。
主楼就是主楼,外头吵翻天了,这里依旧这样安静。赵轶顺着书架根儿坐在地上。屋子里没窗户,方位也不好,光线更是不用说。好在是正午时刻,透几分清明进来。
顾长青恐怕真的急疯了,居然请了衙门的人来帮忙。
赵轶没有一丁点办法,背死死贴着墙,头靠着架子腿痴痴地想:要是他哥被这些人折磨死了,还真的不如像沈遇说的那样,叫他俩在那晚一起被蒙放打死算了。
没到天黑,门外的丫头进来给他添了一盏灯。这意味着林浮予得空了。他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只是蹲在角落里。
眼神随便放的地方露一点颜色,等他思绪静下来才注意到。那是什么?赵轶站了起来,仔细瞧了瞧——房梁之间结了一小块的蜘蛛网。他没由来地觉得熟悉,不是别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好像也看过这个景象,他那时也在探究,想知道那暗白的东西是什么。
他鬼使神差躺在那榻上,盯着那处,那方位与记忆无二,他惊觉他来过这个屋子。
昏暗的屋子里,有飘渺的香。他闻着头晕的厉害,头顶发凉,像沾了片薄荷叶子。
睡前那飘着白烟的香成了他的梦魇,猛地醒过来,他捂着胸口吐着气,偏过头朝屋子中央看去,土香坛子消失无影。赵轶疑心是光线不好,半跌半爬到地上,地上空空荡荡。他身上冷汗发凉,死死萦绕在鼻尖的异香终于散去,头顶也不发凉了。
两个丫头好似确认了他不是耍手段,才急忙开了门搀着他,“这是怎么了?”
“他在发抖呢。”
赵轶也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听身边一声笑,“这下好了。还说叫咱们看着,他还不肯走呢。”他听了,才发现自己下意识拽着人家姑娘的胳膊,赶忙撒开。两个丫头知道他听得进去话了,对看一眼,出去了。
他好似做了个遥远的梦。恍惚的思绪,破碎的记忆,大雨在他脑子里一直浇。他急迫地再入梦去。
“是不是要告诉玲儿姐一声?”
“你还想让她请药石师傅来?”
赵轶昏昏沉沉睡了四五天,久到他这场虚惊自行痊愈,还是被关在这里。
外头两个丫头是极爱说话的,一只蚂蚁爬上裙子也要叫着一起看,又说要把一直吵闹的知了捉了淹死。
赵轶躺着听了一天。
其中一个姑娘进来送饭见他睁着眼睛直直看着房梁吓了一跳,另一个听见声音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捕虫网。
赵轶半撑着起身,“我没死都要被你吵死了。”
赵轶和两个小丫头混的熟稔起来,门开着,他坐在小板凳上同她们讲话,“我来了几天了?”
她们答,“十几天了。”
“那是多少天?”他弯着眼睛看两个丫头掰手指对日子,“十一天了。”
“这么正好?”他笑。
正好什么?两个丫头不知道,看见他笑,她们就犯怵,“你呀,又在动什么脑筋?”
这会儿屋子里一应俱全,被子茶具,她们还给他弄来了炭笔粗纸,全是耐不住他央求到处搜罗来的,她们真是怕了,生怕这人又要找她们要东西。
赵轶精神极了,白日闹她们不得安生,夜里也咳嗽得狠了。
问呢,只说不知道,又说这屋子阴冷就算咳嗽也属实正常,决不许她们告诉别人,说是药难吃,他赵轶一辈子不吃药,她们若是害他吃了药,他就恨她们。
没见过他那样孩子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