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对于工作室意义重大,团队先前待他太过小心谨慎,以至于缩手缩脚,有了白帆的主张,他们突然有了倚仗和主心骨似的,迅速行动了起来。
白帆所托之人,也只不过再次麻烦上海的前下属萧阳,请到为自己颈椎做手术的副院长医生再次排班操刀。
因是知名演艺人员,医生为科室发展,也愿意协调时间,因而才顺利为陈柏青挂到加急号,住院治疗时间与病人送达时间几乎无缝衔接。人到上海,也容不得陈柏青拒绝了,只要能在七天内返回剧组,他也唯有听之任之。
手术很及时且顺利,只是陈柏青这次受伤较上回严重多了,一节腰椎间盘不得不被摘除,并需内嵌固定钢板。
查房时,比起小镇医生们的谨慎紧张,上海医院的医生们每年经手的重症病患不计其数,早已对这种手术驾轻就熟,每当工作室的人紧张兮兮地询问病势时,医生都是笑呵呵:“他正是四十岁的好年纪,恢复得比老年人快多了,以后多多保养,别过劳别受凉,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可以打球、跑步、游泳…适度做做运动,锻炼腰腹的肌肉对他有好处,不要像个病人一样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该吃吃该喝喝!不过以后就别骑马了,邻椎代偿的压力太大,身体要节省着用,半年后,再来复查一下吧。”
医生时间紧张,还有别的病房要查,萧阳眼神示意大家散去,才放医生离开。
这间特需病房,若不是萧阳在后协调,只怕陈柏青这场手术不会被安排得如此顺利。
陈柏青见有陌生人在,这才询问团队。
助理:“陈老师,这回能快速挂上专家号,约上手术和病房,都多亏了萧总在背后帮忙。”
陈柏青以为是工作室合伙人的人脉,不断感谢着。
萧阳倒不白帮忙,趁机道:“陈老师,能帮上你们的忙,是我的荣幸啊。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团队最近正在参与一个男装客户的创意比稿,客户要拍一支电视剧中插广告,也巧了,客户在视频平台预约投放的就是您正在拍这部大剧,如果我们能拿到您的合作机会,报价如果也有优势,那就…”
因为帮人在线,萧阳的诉求直白又坦率。
陈柏青看了看工作室同事们的脸色,现在戏还没拍完,还不知道未来播出的效果会怎么样,突然就答应广告拍摄,只怕不妥,或许还涉及与剧组权益冲突…但受人之恩,他一时难办。
助理代他回萧阳:“呃,萧总,这事让我们回去先盘一盘手里的合同吧,再看怎么跟您合作比较好?”
“啊哈哈,当然,当然。我们这行的事,帆姐最懂,你们跟她商量商量就明白了,哈哈,那我先不打扰你们。”萧阳将话点到为止,便就功成身退。
“白帆?”陈柏青诧异地问团队。
助理才得空,将来龙去脉告知。
看陈柏青一脸错愕,助理忍不住追问:“陈老师,帆姐跟你什么关系啊?刚才这位萧总,是四大广告公司的人,他说的客户也是大金主,刚才那老医生还是这里的副院长…萧总跟我们说,他这都是冲着帆姐的面,帆姐到底什么来头啊?”
刚才不过是与这位萧总匆匆一面,但也足见其年轻有为,相貌也堂堂,为人也灵动,陈柏青敏锐地察觉出了危机,而且这危机,显然远胜过谢华亭。
“她人呢?”
“帆姐说她这回来上海,顺便还要处理她房子的事,傍晚过来看您。”
她对他,倒是一如既往的随意呵。
陈柏青在病房里胡思乱想,焦虑不安,直耐到傍晚,吃不下一口饭。助理关心他,他烦躁地将人遣出去。
“我要见白帆,你们快出去接她。”他虽急躁,但还惦记着她的走路不稳。
日落西窗,陈柏青恨不得拔了输液管,这就下床出去寻她。
“你急着见我?”
久未相见,她竟攒长了头发,梳了一个漂亮干练的盘发裹在脑后,刘海荡下,温柔缱绻,一想到她这样子,竟先于自己被那萧总见过,他心里妒嫉得快要爆炸。
“你怎么才来!这么大的手术,你就把我一个人撂在这,你逼我来做手术的,你就得为我负责!”
白帆热情来看他,却莫名其妙被责备一通。
跟进来的助理吓得大气不敢出,铁着头:“陈老师,你们俩…”
“我们两个说话,你们出去啊!”
助理和其他人再不敢吭声,掉头出门,却忍不住好奇,一个个趴在门外。
白帆放下水果,坐到他身旁,捋了捋奔波过后松散了的发梢:“陈柏青,你还真是出名了呢,脾气都变大了…我是不是也得叫你陈老师,陈老板,陈总?”
陈柏青闹别扭,撇过头去。
“你到底急不急着见我?我晚上还约了人吃饭。”
陈柏青气得转过头:“跟那个萧总?”
“对啊,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不得感谢一下?你放心,我会拉着你的助理,你们工作室掏钱。对了,他跟你说了拍短片的事吧?你怎么想?如果不想接,也可以不接,我跟他说一下就是了。”
陈柏青阴阳怪气:“他那么听你的话?”
“他…是我以前的下属,我也帮过他的。”
“只是下属?”
“对啊,就像你跟你那个师妹。”
陈柏青被打了个回旋镖,哑了口。
“唉呀,陈柏青,你不要闹别扭,我住不惯酒店的枕头,看你没事,我明天就回家去了。”
“白帆,我没想到,你身边的人都那么优秀,你以前在上海一定比他们还要优秀,你舍得这里吗?你要不要回来?你知道的,工作室就在嘉定,我可以给你配车子和司机…”
“干嘛?你想当我老板?难怪你总是给白舟养花钱,敢情是给我发工资?”
“不是,我不想当你老板,你知道我想什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真的很需要你。”
白帆愣了愣,笑道:“分开这么久,你不是一个人也做得很好么?陈柏青,你不是小朋友,你不需要我。离开上海,是我自己的选择,刚开始是有些被动和无奈,但现在,我越来越享受老家的自在了,而且我能陪伴我的家人,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你能理解吧?而且,我现在走路不飘啦,虽然还有别的症状,但基本上我可以跟它们和谐相处了,只要当它们不存在,可能它们就真的不存在了。你如果想我,可以回去看我。”
“就不能为我留下来?我们两个,一个颈椎,一个腰椎,搭伴刚刚好。”
“哈哈哈,陈柏青,我可不想上娱乐头条!”
陈柏青红着脸,局促地看着天花板。
他不知道的事,白帆再走进这家医院,要鼓起多大的勇气,过往一幕幕闪现,于她无异于再经历一遍。
“陈柏青,你以后多保重,如果在外面干不下去,就回花房吧。卢莞也是骨科医生,我妈最近为了我也快变成半个中医爱好者了,你那院子就是现成的康复中心,你记住,你是有退路的。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不要对我有什么期待,好吗?”
安静良久。
陈柏青笑了。
她为他备好了退路,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