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言——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法罗很及时地扯住了被神秘气流冲击到半空中的手帕,眼中带着懵懂神色抻直了背:“哦,我的阿尔瓦弗勒,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蚊子……你把我们带到哪儿来了,讨厌的瓦伦?”
“让你们可以睡觉的地方。现在你们该清醒清醒了,我们有协议要签。”
赫米埃脑袋上盖着手帕一动不动,瓦伦往他额头上敲了个爆栗:“醒醒,米尔。”
赫米埃一下子弹了起来,只是眼睛显然还没能成功聚焦。
瓦伦松了口气,把胡椒粉还回去,拿来三张羊皮纸:“入住协议,签完我们就上去。”
赫米埃盯着那张纸,久久下不去笔——他不会写他的新名字。
要知道,卖猪肉和野果可不需要记住字母的千百种组合……
佩尔曼老爷面无表情地进行了一番艰巨的思考,然而事实证明,混沌的脑子没法拯救他。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看上去会写的人。
瓦伦正龙飞凤舞地签下“瓦伦-皮”的最后一个弯钩,胳膊肘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成了一道晕着毛边的波浪线。他拉平眼皮转头一看,是赫米埃,于是决定短暂地忍耐一下发挥被中断的不爽:“怎么了?”
赫米埃的声音带着些浓重的没睡醒:“……瓦伦。”
瓦伦眼睛对着他,余光仍在那道划痕上,那实在让他有些难受:“嗯?”
“其实我们只需要开两间房。”
要么加粗一点儿?
“那你打算睡哪里呢?”
赫米埃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愚蠢:“我和你睡。我是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天哪,瓦伦几乎忘了这个身份了。他仓惶抬头,恰巧对上老妇人锐利且复杂的目光。
他是一个很在意形象的魔王。
“哦不,不是……”他试图辩解,但此时赫米埃因为困倦靠在了他的肩上,一切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决定将赫米埃推开,然而这时赫米埃开始说话,热气灌进了他的耳朵里:“……我不会写。我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母。”
耳廓有一点热。
瓦伦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并且很没有道理地突然想起了赫米埃下午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发烧了吗?
虽然生病对一个能够打败魔王的勇者来说,大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摸了一下赫米埃的额头,结论是很好,正常。
于是他将赫米埃推开,笑了:“其实你和我住一间,也需要签名。”
赫米埃有点懊恼地低下了头:小小巧思被一眼看穿。
但是就在这时瓦伦隔着手套握住了他抓着笔的手:“那么我教你一遍,千万记住了。”
他的眼神落在泛黄的羊皮纸上,然后再收回来,一双湛蓝显得很鲜艳。
赫米埃被他带着,懵懵懂懂地在瓦伦的手掌心写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瓦伦没有戴手套,黑墨水渗进他纵横的掌纹里。
两个人端详着这有些歪歪扭扭的作品。
好在也不算太差。
“好了。”瓦伦放开他,“照着写一遍就好了。”
最后还是开了三间房。瓦伦帮另外两人打开门,出来后仔细反锁,又施下了加固的魔法。
“这下好啦。”瓦伦进屋一头倒在床上,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他是被人拍醒的。意识到这一点后,瓦伦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就一掌朝来人推了过去。
那人没有躲开,而是轻咳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抵在自己胸口:“是我。”
佩尔曼。瓦伦用了点力想缩回手,没有挣脱。于是他只好保持着这个有些累的姿势,好整以暇地开口:“佩尔曼先生,请问您一大早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旁边?”
赫尔曼严肃地审视着他:“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来叫你起床。”
“好吧。”瓦伦偏过头,向着阳台扬了扬下巴,“从那里跳过来的?”
“差不多。”赫米埃握住他的手,将赖床到下午的人拉了起来,“再不走的话就……”
他顿了一下。他们的这趟旅途并没有时间的限制。他顿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找补。
瓦伦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停下了整理鞋套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我想,我们并不那么急着结婚。”他笑着朝赫米埃眨了眨右眼,然后继续扣他的鞋套。
向日葵形状的影子趴在他金灿灿的头顶,很温暖的样子。
结婚。这是一件已经达成了共识的事情。但是赫米埃看着这一幕,莫名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诡异而真实的感觉:他已经是订了婚的人了。
于是他很局促地挪远了一点,正靠在阳台的几盆向日葵边:“……不好意思。”
毕竟趁订婚对象还在睡觉的时候爬进他的房间,并不是很礼貌的一件事。
瓦伦似有所感,但只是笑着蹬了蹬皮鞋跟,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满不在乎地想,就算是订了婚,可两个雄性生物,难道还能从对方身上揩什么油不成?
而赫米埃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即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