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在整洁的实验室里指挥,这一刻难道要被送上一个陌生男人的床吗?
她能忍受在无数双眼睛下,戴着血色盖头,等待着被无名的丈夫剥得光秃,溺死在被褥的红浪中,再等待着为原男主献上新的血肉?
她不可能同他们玩什么恋爱攻略游戏,她要赶快回家,夺回被偷走的一切。
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使颠沛流离至死,她也要回到家人身边去。
她盯着拉车的枣红色骏马,盘算着如何跳车逃跑。
下一秒,这群人跳上飞剑,引动一束红色光华,笼罩了这片小区域。
她还没看清那些炫目光彩,眼前的光影就如电闪般流动。
几乎是瞬间,双眼重新聚焦,她看见了一片浩瀚的海洋,落日为水与天共同洒下壮烈的赤红。
楚江蓠不可置信地仰望着火烧般的晚霞,如要焚尽世间的一切。
上一刻还是清晨,现在竟是日暮。
这移动速度……超光速了啊,却没见到钟慢效应和多普勒红移。
这意味着她之前建立在规范场基础上的理论成果……彻底死掉了。
心头涌起哽咽的悲伤,她同“恩师”争斗五年,直逼着她奋斗到猝死的成果,似乎在这个世界成了一捧飞沙……
这场火烧黄昏,是旧文明的末日,是死神唇畔的花。
难道物理学真的不存在了吗?
不,不会的。以实验为检验标准的学科,它只会推倒重建,不会死去。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诡异,她都要搞明白那些仙术的原理。
她为此而生,为此而来。
手上戒指突然炸响起一阵哨音,她心脏猛地一缩。
戒指里传出继兄的声音:“跳车!”
楚江蓠立马收拢情绪,弹射般跳下车。
车前的红马无声啃着草叶,四周寂静如死。
送嫁的人脸色青白交加,大睁着漆黑的眼,在灵剑上一动不动。
像是僵硬的傀儡,飘忽的鬼影在他们周边时进时出。
鬼魂?
太邪异了,她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在心头迅速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
边念叨着平缓心情,边扯开马车绳结。
骏马恢复自由,楚江蓠抬腿踏上马镫。
马镫一晃。
“咚!”她摔了个跟头,额头磕得青肿,珠钗叮当洒了一地。
晃了晃头,她猛力拽过缰绳,“呼”地再踩马镫。
“呼呼呼!”
鬼影似乎钻腻了送嫁的人,舒张着飘忽的影子,向四面八方飘去。
马嘶鸣一声,抬起前腿,将她掀下来,磕了她的腰,又差点踩在她身上。
幸好她强忍下骨折般的痛,翻了个身。
马蹄只溅起了青绿的草汁,辛辣的草叶香呛进了她的鼻子。
她在马蹄踏落中翻滚,身下泥土纷飞。手背擦破,血染进了她的衣袖。
骑马太不方便,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她翻起身,拽紧缰绳控马。
她身后鬼影散了干净,那群送嫁的人活动起手脚,望向她。
一道剑光飞来,她迅速闪避,缰绳应声而断。
急切中,她脑海不自觉想起自行车的构造,袖间黄色微光一闪,马车应声崩解。
一辆简易的自行车忽然倒在她面前,隐约能看出马车和缰绳的影子,像极了像素玩具。
她看着简易自行车,眯了眯眼,惊异地望向四周。
那些黑色的鬼影已散尽,送嫁的人完全醒了过来,纷纷向她而来。
她匆忙摸向藏在衣袖的核心,瞬间明白了这自行车多半是核心的功劳。
身后传来呼号:“小姐逃——婚——了!快追!!”
“嗖嗖嗖——”数把灵剑飞射追来。
剑风压顶,她猛地抹开沉重的发髻,骑上抽象的自行车,逃向日落的反向。
嫁衣张扬,长发在身后甩动,她如沐浴艳红的烈火间,疯了般蹬着自行车。
满头金翠珠钗坠落,是她飞向自由的旷野时,拍落的火星。
人类文明永不熄灭……
唯物主义无所畏惧!
无限潜力爆发,胸肺疯狂张合,她几乎能尝到喉头涌出的血腥味,竟真能将天上的追兵甩在身后。
追兵如催命符般紧追不舍,她蹬得愈发快速,突破了身体的极限。
戒指里一阵哨音,传出继兄焦急的询问:“阿蓠,还好吗?别慌,继续往东,很快就安全了。”
“好哦——”她话音还没落,碍事的嫁衣就挂上了车轮,刮出了一道直达大腿的巨大裂口。
自行车颠簸着散了架,她摔倒在地。
身下闪起一道绿光,四周就忽然暗了下来,草叶疯长,蛇鸣嘶嘶。
继兄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头顶御剑的人也失踪了。
尖细的风声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
她勉强爬起来,一身嫁衣已经被钩扯得破破烂烂,她干脆撕掉一大片碍事的裙摆。
红布飞扬而落,露出阴暗蔓草。
草叶疯长着,层层遮蔽了天空,四周昏暗不明。
她仰头,发现一切能辨别方向的事物都被蔓草淹没。而无论走向哪个方向,最终都会回到这里,鬼打墙一般。
阴冷的风吹过,她嗅到浓郁的腥气,捡起木棍防身,她向草叶深处寻路。
无数暗淡的绿光深藏,伴随着草叶沙沙的爬行声响,一条条蜿蜒长蛇钻了出来。
她仓促地后退,耳边金属叮咚声愈发激烈,像是有人在打架。
遇上人总比被蛇吞了好,即使没有人,有金属也就有了可以防身的用具。
楚江蓠忙转身向声响传来的地带跑去,拨开草叶,她眼前突然寒光一闪,生生刹停了脚步。
一个男人跌撞在她脚下,黑色衣摆翻起,露出一抹朱红。
他长发高束,发尾弯了个角。因为摔倒在地,马尾正在大幅度甩动,甩过她的手背,像是被一条毛绒绒的狗尾巴甩过,风沙吹过般的痒。
男人翻身而起,她下意识捂嘴后退了两步。
“嗖——”一道银色光刃从她脸边擦过,恰好劈伤了男人抬起的手臂。
鲜血溅起,模糊了她的视线,浸入她衣袖。
灼热,粘腻,疼痛……
袖子里的系统核心忽然滚烫似火,灼烧着她的手,痛得她连忙拍打核心。
手掌拍上袖间核心,核心闪起一道光芒,接着如水般融进她皮肤里,在手腕浮现一圈浅色印记。
她翻开衣袖,看见印记牵着一道光链,直连到男人手腕间。
无数阵法知识随着光链涌入她脑海,脑袋瞬间炸裂般得痛。
她抱着头,咬唇强忍疼痛。光链忽地一缩,男人扑倒在她身上,一片片光刃从他们身上飞过。
她从男人飘动的发尾间看见,光刃中心站着一个冷面英气的女人。
脸颊长满青色鳞片的,拖着蛇尾游曳的女人。
楚江蓠瞳孔骤缩,她挣扎着,推向压着自己的男人。
两人手背却像是黏在了一起似的,怎么都推不开。
男人眼尾和耳朵都红透了,颤抖地叫着:“你你你!放开我!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