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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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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百特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物击中。紧接着,她脸上所有属于‘百特’的痕迹——疲惫、坚韧、残留的痛苦——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沙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空茫的平静,随即演变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毫无根源的极致愉悦。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过于完美、近乎诡异的弧度,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漂浮在温暖的云端。

“意识清空完成,状态稳定。”考官冷静地记录着,眼神锐利如手术刀,“指令发出,‘放下魔杖’。”

镜中的百特,手指果然开始松动。那根跟随她出生入死的魔杖,在指尖摇摇欲坠。

穆迪的手指停止摩挲,死死盯住百特攥着魔杖的那只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哼...甜蜜的毒药开始了。”

一旁负责记录的托基尔·特拉弗斯也紧盯着她微微痉挛的手——要知道,这根魔杖要是掉下去,这场考试的分数会大打折扣!但他心里又莫名冒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没关系,没关系,她之前表现那么完美,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被淘汰吧...

然而,就在魔杖即将脱手的刹那,异变陡生!

百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幅度之大,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那愉悦的笑容瞬间扭曲,被一种极度痛苦和挣扎的神情撕裂!她的喉咙里挤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嘶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衣领。那只攥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意志冲突!剧烈!”考官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迅速调整着对咒语的控制,“她在对抗!指令受到强烈排斥!”

穆迪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看她的眼睛!”

确实,在百特那双因痛苦而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激烈争辩。那股强行注入的、令人沉溺的幸福感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在她身上剧烈地波动、闪烁,时强时弱。

“不——!”一声凄厉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榨取出来的咆哮,猛地穿透了隔音良好的镜面,狠狠撞击在中控室内所有巫师的耳膜上!

伴随着这声咆哮,百特身上那股虚幻的‘极乐’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死死撑住膝盖,剧烈地、如同破风箱般喘息着。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但她那只紧握魔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半分,魔杖尖端死死抵着地面,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法阵运转的低鸣和百特粗重喘息声的回响。

考官深吸一口气,在记录簿上重重划下一个符号,声音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夺魂咒抵抗成功。”

他转向身后所有巫师,“三场考核全部完成。结果:通过。”

老穆迪眼睛缓缓转动,落在百特身上,又移开,最终只是沉沉地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瞬。

考官拿起传音魔器,清晰、平稳地对着考核间说道,“考核结束。百特·斯图尔特,你已通过心理考核。”

镜中的百特,身体猛地一颤。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监控镜所在的位置。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却又无法确信自己是否真的醒来。

没有喜悦,没有释然。只有深入骨髓的、浓得化不开的怀疑和惊惧。

她沾满冷汗和血迹的手指,竟然下意识地再次握紧了魔杖!杖尖微微抬起,指向空无一人的前方,一个攻击性的咒语似乎随时准备脱口而出!她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地吐出几个字,通过唇语解读,是,“又是...幻象?”

特拉弗斯和穆迪都愣住了。他们预料过疲惫,预料过虚脱,甚至预料过喜极而泣,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反应——在确认通过考核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这依旧是幻境考验的一部分!这份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创伤后应激,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能说明她刚刚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精神折磨。

考官立刻对着传音魔器,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清晰,“百特·斯图尔特!听清楚!这不是幻象!考核确实已经结束,你通过了!以梅林的名义起誓!这是真实的!” 他迅速操作魔法,一道代表着‘考核通过、安全解除’的、带有魔法部傲罗办公室独特加密印记的金色符文光芒,穿透镜面,直接投射在百特面前的地板上,清晰可见,无法伪造。

百特死死地盯着那道金色的符文,眼神如同濒死的困兽在确认猎人的陷阱是否真的撤走。她的身体依然紧绷如弓弦,魔杖也没有放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老穆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镜面,“是真的,疯姑娘。你做到了,现在,放下你的魔杖,休息。”

听到老穆迪的声音,百特紧绷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线。她再次看了一眼那金色的符文,又看向穆迪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她看不见他,眼中的惊疑如同坚冰般,在确认了双重保障后,终于缓缓地、开始消融。

那根一直如同生命线般紧握的魔杖,终于从她脱力的手指间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就在魔杖落地的同一瞬间,支撑着她的最后一丝意志力仿佛也随之彻底崩断。她眼中最后一点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前栽倒下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通过法阵传来。

监控室内,考官和老穆迪同时起身!

镜中,那个刚刚以钢铁意志撕碎了恐惧、信念和夺魂咒三重地狱的年轻女巫,此刻像一片被狂风彻底撕碎的叶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地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精神和身体,在确认安全的瞬间,终于允许自己,彻底崩溃。

“医疗队!立刻!”考官对着另一个魔器急促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老穆迪则沉默地看着镜中那失去生气的躯体,双眼疯狂地旋转起来,扫视着她的生命体征,最终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知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

考核通过了。但代价,清晰可见地烙印在那个昏迷的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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