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华鸿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邹靖没说话。他掏出一包香烟来,自己叼了一支,又伸出一支递给华鸿晓。
“我。。。。。。我不抽烟。” 华鸿晓一边说,一边想象等会邹靖吞云吐雾,把自己包围的场景。
邹靖没有把手缩回去。
华鸿晓环顾了一下狭小的空间,伸手接过了烟。
就当以毒攻毒吧。
邹靖拿出打火机,先给华鸿晓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着。
华鸿晓其实不会抽烟。他只会假抽烟,就是吸一口烟以后包在口腔里,然后直接吐出去。
唯一一次真抽烟,是很小的时候第一次。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支。他第一口吸进肺管,就呛得眼冒金星,发誓再也不抽了。
或者说再也不真抽了。
邹靖深吸了一口,然后徐徐把眼圈吐出。
华鸿晓几乎能看见烟雾在肺管里灼烧的样子, 连忙假抽了一口表示配合。
”十几年前,我的父亲离开家出去打工。但是他再也没回来过。“ 邹靖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眼圈,幽幽地说。
”发生什么了吗?“
”谁也不知道。他是跟同村最好的朋友,我们都叫刘老二,一起走的。开头几年,两个人都写信报平安。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工作,但都是在一起。“
”但是突然有一年,两个人同时都不写信了,也不往家里寄钱了。村里人都说,两个人怕是同时遭到了什么不测。“
”但是前段时间,刘老二突然回来了。我爸没回来。我们问刘老二,他说早就跟我爸不在一起工作了。可是从他的眼神和叙述来看,我断定他在撒谎。“
说这段话的时候,邹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那你们有没有报案?“ 华鸿晓有点猜出了邹靖所求的是什么,感觉紧张。
邹靖摇摇头,”在我们当地,已经失踪十几年的人,没人管。在外地,都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失踪的,更没人管。“
”呃。。。。。。你怎么断定,那个刘老二在撒谎?“
”问他的时候,他有些慌张,而且含糊其辞。问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两人分开的,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更蹊跷的是,这么多年来,就算他跟我爸分开了,那他自己在哪里,干什么工作,为什么一直不跟家里人联系,他也说的支支吾吾。“
邹靖又吐出一口大眼圈,继续说,”我觉得,从他们两个突然停止跟家里人联系那年开始,两个人的行踪就是个迷。而且我感觉,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一直一起在那个迷里,直到他突然又回来的那一天。“
“那。。。。。。我能做什么?” 华鸿晓明知故问。
“我想通过实验室的设备,捕捉刘老二心底深处关于我爸的秘密和记忆。哪怕最终证实我爸真的是跟他失去了联系,或者证实我爸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也总比现在吊在半空的好。”
邹靖又狠狠吸了口烟,“我想了很久,无论我自己还是实验室其他任何人,都没办法做实验清晰地捕捉到别人的意识。你是唯一一个。所以我想。。。。。。请求你帮忙。我们可以一起做实验,我们一起捕捉刘老二的意识和记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也许我目前为止能稳定捕捉是因为我爷爷那块表,而且只能捕捉跟那些神秘组织相关的人。。。。。。” 华鸿晓小心地推脱。
他实在不想因为别人的事而去做个秘密窥探者。
“不会的。你真的有这个能力。你忘了曾经你把表丢掉了?那时候你的捕捉不能定位到神秘组织,但是你总是能捕捉到某个人完整的意识活动。”
“呃。。。。。。对。。。。。。但是那样捕捉就是随机的,不是吗?我们怎么能保证捕捉到刘老二的意识?”
“这个我也计算过了。我们那个村分散在山里。刘老二的家在村的东头,离其他家都挺远。如果我们精确选择定位范围的话,能保证覆盖范围只有三家,六七口人,其中一个就是刘老二。虽然不是每次必中,但是成功的几率也不小。“
邹靖似乎胸有成竹。
华鸿晓觉得自己被套牢了。
他不想搏大师兄的面子,而且看得出邹靖真的很想解开这个谜。
”那我们怎么做?朱老师会答应吗?“ 华鸿晓拿出了最后的挡箭牌。
”恐怕不会。“ 朱迪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只能在朱老师不在的时候,比如晚上和周末,自己做实验。“
”我知道这对你要求太多,我没有这个资格请求你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办法报答你。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爸爸发生什么了,是死是活。。。。。。当然,如果你有顾虑,说不想参与,我也可以理解。。。。。。“
华鸿晓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那。。。。。。能让我考虑一下吗?我最近也在准备期末考试。。。。。。“
”当然当然!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方便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可以慢慢等。只要刘老二不离开我们村,我们就能做实验捕捉到他。“ 邹靖抽完烟,把烟头狠狠摁在墙上。
华鸿晓知道邹靖这个西北汉子向来不拘小节。但是平常他行为没有这么粗鲁。
看来真的是为他爸的事火烧火燎。
谁又不会呢?
等华鸿晓回到寝室,已是华灯初上,吃饭大会正在热火朝天地举行。
几个糙男生一边吃饭,一边在说黄段子。
不是比喻意义上的黄段子,是真的“黄”段子。
添油加醋地描绘所见过的最脏的厕所,看谁会先忍不住把包在嘴里的饭吐出来。
华鸿晓其实向来能严格区分想象和现实,所以往往嘴里的味觉不受别人描绘出来的场景的影响。
不过今天,刚好肚子有些饿了。空中的话语好像带着臭味挑动他喉咙的神经。
他连忙抓起饭盒,捂着嘴跑出门。
“你娃今天还不如我!” 后面传来衙内的笑声。
以前衙内都是第一个受不了而败退的。
大食堂已经没有什么好菜了,华鸿晓决定去点小灶。
“来一份宫保鸡丁。”
炒菜的大师傅悠闲地叼着烟,拿锅铲乘出一小撮花生米。
其实华鸿晓宁愿他少放些鸡肉,多放些花生米。
大概是受了爷爷的影响,油炸花生米从小就是华鸿晓的最爱。
“要现钱哈。不能用菜票。” 大师傅边往锅里加肉边提醒。
华鸿晓拿出钱包看了一眼,连忙说,“我这里只有菜票。我回去拿现钱。”
他转身就走,后面的大师傅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你们这些学生娃,浪费了老子的油!”
“我马上回来!” 华鸿晓边跑边回头喊。
突然,他感觉有人从后面撞了他一下。
回头一看,不见人影。
再往前看,灰蒙蒙的夜色下,一个背影在离自己好几米的地方往前匆匆走着。
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熟悉到天天想念。
陌生到充满神秘感。
华鸿晓知道那是谁。
他心里除了激动,还有一阵窃喜。
看来瞳跟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不用回头都知道自己会跟上去。
果然,背影在校道边一个花园的开口拐了进去。
再穿过一片小树林,前面就是孤零零的一教。
华鸿晓已经不再抱怨每次见面都是在解剖教学楼了。
如果没有一个这样到了晚上就人迹罕至的地方,自己说不定都没有机会跟瞳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