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袁希同样很清楚的是,一味做再版书或者公版书并非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支撑任何行业走下去的动力一定是创新,出版社也不例外。
没有新书支撑,最终只能是读者和出版社的双输局面。
她朝着钱千珏问道,“钱钱,既然社长开会说要争取把新书做成畅销书甚至常销书,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具体策略,总不能光喊口号吧?”
“你算说对了,”钱千珏抬眼看她,“我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有用的东西没听到多少,口号和画饼他们倒是不嫌累。
上午的会上,有个副社长说,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断推出新书,而且要想方设法地把新书转化为重印书,从而丰富咱们出版社的图书品类,顺便也能积淀咱们社的文化积累。
我当时听着这话就被整无语了,这是什么新型废话文学吗?我一个一线编辑,难道不知道要把新书变成畅销书的重要性吗?关键是怎么变呢?会上一堆人讨论来讨论去,还是那四个字,想方设法。我真的会谢。”
袁希被钱千珏这幅半死不活的吐槽逗笑了,朝她安慰道,“估计咱们社的那些领导,现在也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正着急呢。”
“急有用吗?还是得有切实的计划拿出来才行啊,这几年的图书市场圆圆你不是不清楚,不光咱们社新书创新有压力,我平时和其他社的编辑朋友聊的时候,她们的局面也不乐观,都水深火热着呢。”钱千珏说着,又叹了口气。
“也不至于这么悲观吧?我前几天在咱们社的公众号上还看到篇推文,说是去年有两种图书的累计销量突破了千万册大关,累计发货码洋也有两亿多呢。”
钱千珏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其中一本还是当年我经手过的,这么多年我也总算做过一本销量破千万册的书了。可到底是独木难支,一本书畅销救不了衰微的大局,这本畅销书毕竟只是孤例,完全没有代表性,和它同期出版的书,现在好多都已经绝版了,市场反馈不好,连重印的机会都没有。”
钱千珏说着,声音转低,喃喃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我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本销量破千万的书了。”
袁希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下才道,“对了,去年社里不是也开始找一些短视频平台的图书达人进行合作吗?他们有流量,请他们推新书或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钱千珏淡声道,“哪有那么容易,人家图书达人也不傻,不是什么书都推的,咱们知道新书难卖,人家当然也清楚,所以很多达人都只合作那些知名度更高,已经经典化了的名著。就算推新书,人家也只选择那些头部作家和流量作家的新书,你知道的,咱们社没有这样的作家资源。”
袁希轻轻点头,果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再说了,她刚才提到的短视频博主推书,这几年看似炒得很火热,但对出版业到底是机会还是危机,现在还说不清楚。
毕竟请博主推书也是一笔额外的不菲开支,对出版业这种本就捉襟见肘的行业来说,很多时候并不划算。
“那你开了一天会,总不至于一点收获没有吧?新年伊始,总得拿出点干货,确定一下今年的重点方向吧?”袁希朝着钱千珏问道。
“干货还真没有,下午会上说起来,要想书卖得好,还是得牢牢抓住一切可用的营销机会。可说来说起,那些营销策略都是换汤不换药,不是签售活动就是新媒体平台推介,就算现在又多了个直播卖书,可能吸引的读者终究还是有限。
说到底,这年头看书本身就是一种小众的爱好。我自己一年到头都在做书,可年底复盘一下,也压根儿没看过多少书,还不如我当初没进出版业之前的阅读量多呢。”
被钱千珏这么一说,袁希倒是后知后觉,她先前没辞职之前,阅读量确实也很一般。
倒是这段时间闲在家里,看书的时间多了不少。
这又是什么魔咒不成?
就好像喜欢的音乐不要拿来当做闹钟铃声,喜欢读书的人也别贸贸然进出版业,现实总是比理想骨感得多。
袁希知道钱千珏虽然一直在吐槽,可并没有离开出版行业的想法。
可她还是故意提起这个话头,“钱钱,既然你对社里的吐槽这么多,那不如和我一样,索性辞职不干,省得天天受气。”
钱千珏眼睛抬都没抬,“你说得容易,我辞职了难不成你养我啊?”
袁希嘴角勾了一下,应承道,“好啊,我养你啊。”
“算了吧,你能把自己养活好就不错了,我还是继续在社里熬着吧。”钱千珏想也不想地回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袁希就知道钱千珏会这么说。
假如她想离开出版业,今天压根儿不会喊她出来吐槽,而是直接给社里递辞呈了。
袁希忍不住问了一句,“钱钱,都说咱们出版业是夕阳行业,你就真没想过离开这个行业去其他地方试试机会?”
钱千珏垂眸,“对我来说,其他行业难道就会更好吗?出版业千不好万不好,可有一点,它是我真心喜欢的工作。”
“喜欢能当饭吃吗?”袁希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