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经历六百年修为卡在了还虚境。
眼看寿数将尽,却再无寸进之功。
他开始慢慢变老,灵力阻滞,功力不如从前。
在又一次突破失败后,他伤势变得更重。
他是众人皆知的灵人,身上又是经过修炼的灵血,一旦势弱,下场只会更惨。
再让他经历一遍百年前的经历,那他宁愿死。
于是他将那封从祭祀典上搜来的阵法取了出来。
飞升或者死亡于他而言,都比慢慢熬着老死强。
他望着手中破败的阵图,师父临终前的话语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经过百年的磋磨和自我麻痹,心早已坚硬如铁,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如今竟是再次想了起来。
可他很快便放下了,或许是他觉得那些在师父被害时,依旧冷眼旁观作壁上观的所谓的同门,并不无辜。
又或许经过几百年的磋磨,他早就变了,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他想,杀了就杀了吧,让他们下去给师父赎罪也不错。
……
他开始在崖底布阵。
天时地利人和,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阵内的灵气无穷无尽,如旋风般在他体内穿行。
他慢慢升空,白光耀眼的世界在慢慢坍塌消失。
可突然!他身后出现无数哀嚎的人影,拼命想将他往下拉。
沈容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表情。
瞬间他跌落了下来,背又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
他痛的喘息,像死鱼一般匐在地上,朝天上望去,头顶惨白的空茫,亦如从前鼎外他看到的那一小片血染的天空,麻木死寂。
隐隐的光雾下,他突然在天上看见了几个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冷冷的的望着他。
他悚然朝四周望去,竟发现自己仍在那口鼎中从未离去!
鼎外的重重鬼影,面容具都渐渐清晰起来,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一张脸——那是沈容自己的脸!
沈容恐惧的望着那一张张脸,浑身抖如糠。
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裂。
此时他内心的恐惧,甚至比被人喝血食肉时还要绝望百倍。
……
记忆重合,此时,鼎外那双苍老的手再次出现。
他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疯狂的想去牵那只手,鼎内的血液在他的挣扎下翻涌着,可他却怎么也牵不上。
那双手并未将他拉出这无间地狱,只叹息着,慢慢在他眼前消散,仿佛带着无尽的失望:“…孩子,你在残害无辜。”
沈容脸色仿佛碎裂成片,他大喊着:“我不这么做又该如何?难道要我回到过去那般境地,被人剥皮吸血吗?!大家都吃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雷劫之下,一切都是你自己所想,没人要阻止你,是你自己不允许。”师父声音再次响起。
沈容怔在原地。
…看来那个年轻掌门最后所说的话,还是让他心里留下了裂痕。
他信奉弱肉强食,却恐惧着自己也变成那些人,…因为这无疑是在说——是他自己残害了年幼的自己。
这让他无法接受。
耀眼的白光下,他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好似那些获救复仇的经历才是幻觉,他其实一直在鼎内,一切只是他临死时的幻想而已。
沈容彻底泄气,道心坍塌,心中已没了求生的欲望。
眼前白光消散,布满天空的乌云翻滚涌动。
耀眼粗壮的雷电近在咫尺。
恐怖暴虐的力量倾刻间携着雷霆万钧之压灌入他的身体。
…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一切归于平静。
雷光消散,天上乌云如潮水般开始缓慢褪去。
乱石之下,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中心只剩下了一摊黑色灰烬…
——
黑云退散,曙光乍现,天终于亮了。
姜微手指动了动,终于慢慢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脸上满是尘土血污,雪白的衣角被污泥鲜血浸染红,嘴角血迹斑驳。
强撑着捂住心口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朝祭台走去。
沈容死了。
可地上的符文已经彻底显现。
祭灵阵,成了。
姜微发着抖朝后退去,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地下诡异的符文传来一股股吸力。
体内的灵气在慢慢被吸食消散…
祭灵阵下,无活物。
望着手中消散的灵气,巨大的惶恐在她心口攀升,她惨白着脸慌忙朝外赶去。
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她喘着粗气,不顾身上的伤,以最大的速度飞回了正殿。
可待入殿后,她望着眼前的一幕几乎要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