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龙女一直在观察他的细微表情。

当晚杨过晚上做春梦了。

小龙女之所以一直拖着只教杨过捉麻雀，不开始练玉女心经，是有原因的：

一是她需要先跟杨过培养感情，建立信任，才能让杨过贡献出全真口诀。否则一开始就让杨过知道她没有全真口诀，便暴露了自己的企图和弱点，让杨过心生防备

二就是要等杨过发育成熟，有了那方面的想法，双修时才能对他使用摄心术心意相通。

毕竟小龙女的主要目的除了合练玉女心经之外，找一个可以为她而死的男人更是毕生目标，所以她要先逐渐培养杨过的忠诚度，直到确认他足够忠诚以后，才会把真正的武功透露给他。

终于杨过通过了小龙女两年考核，停止抓麻雀，可以摸到正经武功全真派功夫的边了，第一天小龙女先隐约给杨过透了个口风，希望杨过能帮她解释全真功夫。

【这日小龙女道：“我古墓派武功，你已学全啦，明儿咱们练全真派武功。这些全真老道的功夫，练起来可不容易，当年师父也不十分明白，我更加没能领会多少。咱们一起从头来练。我如解得不对，你尽管说好了。”】

结果初几天的确杨过帮大忙成了主力，进展很快。

【杨过练了几日，这时他武学的根柢已自不浅，又生性聪明，许多处所一点即透，初时进展极快。】

过了几天练不下去了，小龙女才不得不摊牌，原来她根本不会，先说【反正是全真派武功，不练也不打紧。】

读到这里我真的想笑，这不纯逗你玩吗？画了两年的饼，到头来不练也不打紧。

当然这只是小龙女的话术，她为了能练林朝英的玉女心经，当年和她师父就煞费苦心而不得，从小龙女十三四岁时，她师父死了，到现在她二十多岁了，这一天她等了七八年了。

但是小龙女越渴望什么，她越不会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反而以退为进，等着对方反过来恳求她，主动对她说。

刚说完不练也不打紧，小龙女连口气都没喘，马上接着说：

【此事不难，咱们只消去捉个全真道士来，不断敲他脑袋，逼他传授入门口诀，那就行了。跟我走罢。”】

这话的重点在全真道士和入门口诀上，也就是提醒杨过你就是全真道士，我需要全真入门功夫口诀。注意是入门口诀，只要加入全真教，那肯定会传授入门口诀。

小龙女的心机就是这么的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杨过是全真道士，但是自始自终没有直接问过杨过全真教学过的全真入门口诀。

果然【这一言提醒了杨过，忽然想起赵志敬传过他的“全真大道歌”中有云：“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

作为全真弟子，把自己门派的武功口诀随意传给别人，就是背叛，所以后来杨过拉着小龙女跪在王重阳画像前谢罪，承认自己是全真教叛徒。

武林是有规矩的，林朝英通过王重阳参透了全真功夫，也没有告诉自己的丫鬟。黄蓉传杨过武功，因为杨过曾拜她为师。杨过后来遇到独孤求败的剑冢，独孤求败无门无派没有后人，何况间接有雕兄授艺。

小龙女对全真口诀的盗取，终是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她从来假装自己不懂规矩，实则她师父早就重责过她，她什么都懂，这些只是她尽做鸡鸣狗盗之事的遮羞布。

可笑的是，杨过从全真教跑进古墓，练了两年多抓麻雀，言听计从伺候小龙女两年，无数次赌咒发誓，最终又回到起点，开始自学全真功夫。

两个人浮皮潦草的练完全真功夫后，要开始练玉女心经了，小龙女又故技重施，本来有屋顶的图画和她师父的口授详传，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练内功需要两个人脱衣到野外对练，但是她却假装才想到的样子，做出一副纯洁的样子跟杨过说练不了。

她等练玉女心经已经等了十来年了，她不急吗？但是她知道杨过急于想练成高深的武功，同样着急，她以为杨过会反过来求她。

但是她没想到杨过居然【这时觉得与师父解开全身衣衫而相对练功确然不妥。】

更没想到杨过为了避免和她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居然答应不练了。

【杨过听师父这般说，当下答应了，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后聪明如杨过在外面发现一处花丛，想到隔着花丛练功的法子，避免了直接被小龙女荼毒。

但是话虽如此说，练到第七层内外功结合时，需要做各种模拟亲密的动作，最终两个人还是免不了脱衣相对，人就是这样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以后也就不在乎了，杨过最终还是深中了玉女心经的毒。

结果有一天两个人正在野外练功，碰到甄志丙和赵志敬，小龙女被惊扰，受了内伤，貌似很严重，以至于小龙女数次声称自己要死了。

咱们来看看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内伤。

【小龙女已大吃一惊，全身大汗涌出，正在急速运转的内息涌入丹田，回不上来，立即昏晕。】

从以上描述可见，小龙女进了丹田的内息没回上来，说白了就是一口气没喘过来，接下来小龙女醒来，很快就把刚才岔的那口气息调顺了。

这个内伤就是这种很快就调好了的程度。

但是好了以后，小龙女马上听到赵志敬骂她和杨过苟且，她就气的吐血了。

【小龙女适于此时醒来，听了他这几句话，惊怒交集，刚调顺了的气息又复逆转，双气相激，胸口郁闷无比，知道已受内伤，只骂得一声：“你胡说八道……”

突然口中鲜血狂喷，如一根血柱般射了出来。】

初看小龙女都吐血了，大家肯定就以为小龙女的伤势十分严重，对，杨过和甄志丙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其实呢，看后面绝情谷，金轮国师为刺激杨过，故意说小龙女对公孙止委身以报，气的杨过也吐血了，和小龙女被赵志敬骂吐血如出一辙。

【杨过一听此言，脸色大变，全身发颤，胸口剧痛，突然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

小龙女看杨过吐血，自己也哇吐血吐了一胸口。公孙止看了颇为担心。

但是吐血以后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杨过马上生龙活虎的跟别人打了起来，到此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对于古墓派内功来说，吐血只是正常的副作用。

【古墓派内功讲究克己节欲，小龙女的师父传她心法之时，谆谆叮嘱须得摒绝喜怒哀乐，到后来小龙女克制不住心情，以致数度呕血。

杨过受小龙女传授，内功与她路子相同，此时手足冰冷，心想：“我就在姑姑面前狂喷鲜血，一死了之，瞧她是否仍不理我？”

但转念又想：“姑姑平时待我何等亲爱，今日之事，中间定有别情，多半她受了这贼谷主的挟持，无可奈何，才不敢认我。若我自残身躯，反而难与抗拒。”思念及此，雄心大振，决意拚命杀出重围，救护小龙女脱险。】

小龙女数度呕血，和杨过内功路子一样，金庸等于明着告诉你，小龙女以前的呕血，跟杨过这次是一样的。

杨过发现吐血根本不打紧后，不知道他有没有醒悟到小龙女当初吐血以后是装死骗他的。

实际上绝情谷这段写杨龙吐血，就是为了呼应前文小龙女吐血装死。

【杨过欢喜无限，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姑姑，适才我激得你呕了血，我……我真不好。”

小龙女微微一笑，道：“那不关你事。你知道我早有这病根子。没见你多时，我天天想你，你功夫进步得好快。你刚才也呕了血，可没事吗？”

杨过笑道：“那不打紧。我肚子里的血多得很。”

小龙女微笑道：“你就爱这么胡说八道。”】

这就是金庸的笔法，其实他已经写了小龙女气息调好了，根本没事，小龙女吐血就是被赵志敬的话气的，但是他还一直让小龙女说自己伤的很重，杨过等人也很紧张，误导读者，写的非常隐蔽。如果他真心写小龙女伤重要死了，肯定不能这样写。

小龙女这种吐血就是情绪波动，被气的气血翻腾，是可以自行调节的，杨过吐血后，自己调息压制，就马上没事了。

但是小龙女不压制，她就会再吐。杨过抱着小龙女回到古墓后，刚把小龙女抱到她的卧房，小龙女又开始吐血：

【小龙女刚一卧倒，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杨过赤裸的上身给喷得满胸是血。她喘息几下，便喷一口血。杨过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流泪。】

小龙女于是戏精开始上身了，因为她身体这一被人看去，找了一个可以为他死的男人的想法突然变得格外炙热起来，于是把第二个任务紧急提上日程，开始利用吐血装快死了，试探杨过。

【小龙女淡淡一笑，说道：“我把血喷完了，就不喷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杨过道：“姑姑，你别死。”

小龙女道：“你自己怕死，是不是？”

杨过愕然道：“我？”

小龙女道：“我死之前，自然先将你杀了。”】

显然小龙女重提旧事，就是为了求证杨过是否可以陪自己一起死。她提孙婆婆，就是提醒杨过感念孙婆婆的死。

然后金庸笔锋一转，写小龙女嘴里说着自己快死了，其实浑若无事，蜂浆这时又现神效，小龙女喝了就不吐血，睡着了。

【小龙女吐血不止，神情却甚为镇定，浑若无事。杨过灵机一动，奔去舀了一大碗玉蜂蜜浆来，喂她喝下。这蜜浆疗伤果有神效，过不多时，她终于不再吐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杨过也睡着了，等再醒来，就见小龙女拿剑指着他喉咙。

【小龙女淡然道：“过儿，我这伤势好不了啦，现下杀了你，咱们一块儿见孙婆婆去罢！”】

然而让小龙女失望的是，杨过求生之念【热切无比】，跟小龙女动起了手。

【杨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胸中求生之念热切无比，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个打滚，飞腿去踢她手中长剑。】

你说这个小龙女多坏吧，明明看到杨过热切求生不想死，硬要以答应孙婆婆照料他一生一世为名要人同意陪葬，强词夺理莫过于此。

明明是杨过天天刷锅洗碗照料她。孙婆婆和她师父也都照料过她，她怎么不陪着去死？

两个人过了好几招。

【小龙女虽内伤沉重，身手迅捷，竟不减平时，侧身避开他这一脚，剑尖又点在他喉头。】

结果小龙女身手和平时一样迅捷，这叫快死了，看到这里我都想笑。

最后小龙女也不是因为身体原因丢掉剑的，而是看杨过乞怜的眼色，心生怜意，丢了剑。

【她运劲前送，正要在他喉头刺落，见到他乞怜的眼色，突然心中怜意大生，登时手腕无力，全身酸软，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实际上她也不会真杀杨过，她快死了本身就是装的，来试探杨过的，虽然结果不理想，但是小龙女哪会那么轻易放弃，自会装出怜悯柔弱的样子丢了剑，感化杨过。

杨过此时【乞怜的眼色】，跟面对郭芙要砍下的剑时，【眼神中却殊无半分乞怜之色】明显是一组对比关系。

郭芙要砍他时，【见他再无力气抗御，只举起右臂护在胸前，眼神中却殊无半分乞怜之色，心中怒极，手上加劲，挥剑斩落。】

杨过从一出场就是一个混迹底层的小痞子，为人狡侩，生存能力特别强，兼表演型人格，以捉弄人为乐。他为了求生，随时可以下跪发誓。

比如一出场中了毒，想求欧阳锋教他解毒时，说跪就跪。

【那少年福至心灵，双膝跪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

嘴里发誓，心里早打好算盘：

【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罚个重誓来。”

少年此时左臂麻木已延至肩头，心中越来越害怕，只得罚誓道：“公公如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我一定听你的话。倘若不听，恶毒便又再回到我身上。”

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去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罚这样一个誓，这怪人肯不肯算数？”

斜眼瞧他时，却见他脸有喜色，显得甚为满意，那少年暗喜：“老家伙信了我啦。”】

后来欧阳锋要他认爹，他马上就喊爸爸。

对着陆无双表演时，以假装求饶为乐：

杨过【向旁逃过几步，求道：“好姑娘，我不敢说啦。”

那少女啐道：“瞧你这副脏模样，丑八怪也不肯嫁你做媳妇儿。”

杨过嘻嘻傻笑，却不回答。】

他的生存原则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为了求生马上可以求饶。

跟赵志敬，他发现不能硬磕，也会服软：

【杨过道：“那也好。师父，你不打我，我就叫你师父。你只要再打我一下，我永不认你。”】

其实他在古墓对小龙女一直顺从讨好，发誓求饶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表面态度恭敬，实则过往养成的求生技能而已，他虽然有时候很感性，但是平时很惜命的，又狡猾，区别只是作者不明写罢了。

当杨过倔强无比，死也不露半点乞怜之色的时候，那才真的是动了真心了。

既然你想要我的命，那来吧。

能让他做到这步，把所有的狡计全都抛到九霄云外，连命也不顾的，一个是郭芙，一个是郭靖，都是他真心爱的人。

【杨过知道自己若不改口，郭伯伯便要一掌将自己击死。

他有时虽狡计百出，但此刻却又倔强无比，朗声道：“我知道自己没错，我一定要娶我姑姑做妻子，你不信，就打死我好啦。”】

杨过对欧阳锋和他女儿欧阳龙态度是一样功利性的，为了学武功和活命，叫爸爸叫姑姑，讨好发誓；对郭靖和他女儿郭芙态度是一样的，那真动了真情的，不服软不惜命，就是要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