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没说一句话,但还是好心地帮她解决了这个烦恼,因为经过尝试她发现,老人家根本听不见她发出的任何声音,直到她离开,都没有抬一下头。
她把这些平铺直叙地讲给了云万渺,云万渺一针见血,“你确定老人还活着?”
阿锦对她抓住的重点十分无语,“……这我能感觉不到吗?何况我看见她呼吸了。”
“那还行,那你眼神还挺好。”
跟这人聊天,总有一种戏台上演出进行到一半,嗓音嘹亮、容貌秀丽的青衣突然提了只猴上来,要给大家表演耍猴,让人想配合也无从配合,想保持原本的正经也保持不住。阿锦闭上眼又推了她一下,示意别说胡话了。
云万渺轻笑一下继续说道,“即使这么说,也还是不知道具体状况。我也不想胡说,随意揣测别人。我只能说,很多人都说努力就能成功,这句话不能说错吧,但它的实现是需要代价的。
一个贫民,没有支持,要照顾独居且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怎样才能让生活越来越好呢?付出远超常人百倍的努力,忍受远超常人百倍的辛劳,这样生活就能越来越好吗?他的身体和精神承受得住这样大的压力吗?他努力的时候能做到不忽视他那老母吗,又或者照顾老母的时候还能这么努力吗?我承认通过努力去获得成功是无数人验证过的可行方案,但不是所有人的所有努力都能换来等价的结果,成功是需要运气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好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并不好运。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终其一生或许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维持’,不至于越来越落魄,但也没法攒下大比的积蓄。钱是在赚的,钱也是在花的。去获得超越阶层的成功?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无意为任何人辩解,我也不喜欢那个人,他永远心虚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付出所有往上走的决心,如果花城官家有需要我会跟着一起狠狠批评他的罪行,但我认为没必要去否定他,因为我们并不真的了解他,也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了解‘成功’,连刚刚的那几个简单问题都给不出答案。
我也不想否定贫穷与困苦,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千千万。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正如石佳敏所说,有时原因没有那么重要,不管他因为什么做出这番行为,之后都要到牢狱里报个到了。”
阿锦听得云里雾里,云万渺的话语在她眼前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临渊而立,望着深邃幽暗的、永无止境旋转着的漩涡,跳进去会被流速巨大的水流卷走,拖拽着、翻滚着直到触碰湖底,这个难说是快还是慢的过程会让人痛苦、让人受伤、让人迷失方向,但最后会让她找到消弭她一切困惑的答案。她看着那邀她共舞的漩涡,觉得自己还没做好一跃而下的准备。
她尚未启程,她依然困惑,她拒绝承认云万渺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根本不算回答。
她看向云万渺,直白地坦露自己的心声,“我不明白,你这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哎呀,阿锦啊,”云万渺眼里又流露出了笑意,她没有回望阿锦,只是抬头看着高天流云,看着今日一转昨夜阴沉的晴天,用如蓝天白云般晴朗的声音又说出了阿锦听不懂的话,“真是犯规啊,你这根本不是在问那个男人,不是在问钱的问题,你是在问我人性、问我人生,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呀。这么说吧,这就像你捧着一碗豆花问我什么味道,我说是甜的或是咸的,但你问完去尝可能就会发现,诶呀!不是我说的那样甜或咸啊。阿锦,这种问题我回答不了,答案得要你自己去找。”
阿锦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她不打算原谅云万渺了,这个人说话拐弯抹角、不清不楚,让她不明不白,问完问题心里却更添疑惑。她才不是那种因为吃的豆花跟别人描述的不一样就不高兴的人。
“我讨厌你。”她对云万渺说。
她说着讨厌,声音却相当平静,云万渺的回复也同样平静。
“那好吧,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