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万渺说,“谁让你把东西摊得满地都是。来,喝酒,还是最便宜的,不准嫌弃口感不好,凑活着喝吧。”
“等着,等我把手上的这株挪到盆里。”
男人说完便继续手上的事。
主人不招呼她,也不再搭理她,云万渺也不在意。这空地里找不到一处可坐,连没有沾上泥土、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也没有,她挑了一个小腿高的倒扣着的花瓶,算是这里最干净的一处,便坐了上去,酒缸随手放在脚边。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被她偷了花的人,叫叶梧。
因为他哭喊着丢下两盆花的表现过于奇异,让云万渺尤为印象深刻,不久后云万渺再次路过花城时刻意又去他家看了一眼。
当时也是这满地凌乱的样子,男人仰面躺在沾满泥土的地上,望天高呼,请月亮把他带走,月亮是唤不来的,但喊来了云万渺。云万渺这个人最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大哭大叫、寻死觅活,寻来一壶酒给人强灌了下来,势要助其一酒解千愁。
劣酒入喉,辛辣如刀,割开喉咙,使苦闷有处可出。
自此两人结识,数十年过去,称不上朋友,也算是个熟人了。偶尔行至花城,云万渺便会抽空来看看这位熟人。
叶梧没让云万渺等太久,很快结束了手头的事,对云万渺说,“衣上、手上全是泥,我先进屋清洁一下换身衣服再来,省得你老说我是泥巴地里爬出来的。”
云万渺说,“不用了,等会还要弄脏的。”
叶梧问,“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打我花的主意,之前被你偷走三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这里的花市场价可高了,不比你一双手便宜。”
云万渺“嚯”了一声,“我凭本事拿的就是我的,给你交赎金的机会你不交,现在再来翻旧账,晚了。”
“那还不是、那还不是因为……”叶梧支支吾吾起来。
“来,坐。”云万渺拍了拍身旁另一个倒扣地上的花瓶。
她来这里可不是和叶梧谈旧心的,以前的事情他们早就聊过、聊透了,这次来她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她说,“事先声明我可不是要打你花的主意,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知道的,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对你手里这么多花可一点兴趣没有。我要说的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的,要再参加一次春花大比吗?”
叶梧此刻才发现,前院空地莫说石凳,连个台阶都没有,这人是坐在哪的,竟是坐在他的花瓶上。他立刻怒道,“你起开!你竟然坐我花瓶上!我每一个花瓶都可宝贵了,每一个都是跟花卉搭配好的,要被你坐坏了!等等,你说什么?”
“春花大比,你这人脾气古怪,我知道你自己肯定没去参加,但没关系我可以代替你去参加,到时候得奖了,名声是你的,我只要钱就好了。刚好今年截止时间还没过呢,今天就去报名没问题的。”
“不不不我不去,你给我下来然后从大门出去。”他说着就挥舞着双臂向大门走去,做出开门赶人的架势。
但云万渺依然坐着,既没起身也不挪步,无语地说,“不是吧哥们,不就是当年差一名夺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纠结这事吗,我以为你早想开了。你已经跟以前大不同了我说真的,没必要把自己框在从前画下的牢里。”
“想不开!”叶梧大吼着,“什么春花大比,蠢货才参加的东西。”
“诶诶,你骂人就骂人,骂我干嘛。而且你自己以前不也参加过,那你也是蠢货?”
叶梧沉默了。
不要和朋友未满的熟人闹别扭,朋友会让着你,但熟人不会,而且她还了解你的每一块性格碎片,尤其是云万渺这种没有公德心和道德底线的小偷,她知道你的每一处弱点,总有办法凭借对你的认识反制你。她知道叶梧不会真的赶人,于是就那么大喇喇地坐着,说着明知叶梧不爱听的话,但她又真的了解叶梧,可能比叶梧自己还了解他。
他从来没想过要第二次参加春花大比,人没必要在一个坑里跌两遍。但是,他确实不是蠢货,也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谁说就一定会跌第二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