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问:“他错了,难道不该赔罪么?”
宝葵摇头,“哥哥素来好性儿,怎会气人了,哥哥他如何气的嫂嫂?”
这说来话又长了。
含璎胡乱擦两把头发,倒头便闭目装睡,“明日再说!”
明日忙着卖鸡爪,怎有工夫掰扯这闲事?
豆花娘子来得早,一见含璎便笑问道:“小娘子,前日来接你的俊俏郎君,可是你兄长?”
含璎笑道:“是我夫君。”
豆花娘子一脸懊悔:“早该想到的,郎君生得一表人才,与小娘子正是般配!”
马四郎插嘴道:“怎就配了?”
送走个买笼饼的食客,继续道:“郎君那般高,小娘子这点。”他说着还抬手比了比。
含璎摆好笸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难道不长了?她如今吃得多,吃得好,正是长个的时候。
豆花娘子啐他一口,讥讽道:“你当谁都似你这般,一意寻个人高马大的娘子?”
“便有生得那般的,也要瞧得上你!”
马四郎不敢与她顶嘴,讪讪地拿了帕子擦拭笼屉。
含璎不由好笑,马四郎生得一副凶相,豆花娘子瞧着性子软,可一开口,便将他治得死死的。
马四郎二十来岁,全须全尾,家中境况亦可,却因他执意要娶个魁梧英气的娘子,至今没说上亲。
日头高升,香栀弄渐渐热闹起来,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豆花娘子的豆花卖了一碗又一碗,马四郎的笼饼也卖空了好几屉。
含璎掖好盖布,发觉今日生意淡得出奇,这大半天卖出去的还不足往常的一半。
且还只她如此。
不过歇了一日,食客便跑了?
正纳闷,桥上下来个熟人,是那傅郎君。
傅郎君买了个大份,没即刻就走,“小娘子不知道吧,香栀弄多了两家卖虎皮鸡爪的,按斤卖,一斤才二十五文。”
含璎心道难怪。
马四郎将帕子往肩上一甩,叉腰道:“小娘子这虎皮鸡爪好吃是好吃,恁贵,有那便宜的,谁还买你的?”
又施恩似的道,“今日若卖不完,我便买份大的,小娘子起码给个两成折扣。”
含璎未理会他,问傅郎君道:“郎君既知别家比我卖得便宜,怎还与我买?”
傅郎君挠挠头,似因光顾过别家,有些惭愧,倒是如实道:“那两家的,某都尝过了,远不及小娘子的手艺。”
含璎得意地瞄了眼马四郎,马四郎悻悻闭嘴。
豆花娘子问:“小娘子可有法子应对?”
含璎气定神闲地笑笑:“不妨事。”
她不担心别家抢生意,货不好,顶多上一两回当,也就罢了,怕只怕长此以往,坏了虎皮鸡爪的口碑。
所幸她已做了招子,改日张挂出来,好叫人家记着是寒记的虎皮鸡爪,免得别家鱼目混珠。
马四郎挑眉道:“小娘子莫说大话。”
含璎道:“便是说大话,碍着你了?”
马四郎见她不着忙,一拍胸脯道:“小娘子且等着瞧,顶多一个月,若还卖得上价,我随你姓!”
豆花娘子拿干帕子抹着碗,朝他翻个白眼。
“要你随我姓有何用?”含璎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笑了笑,“改作你喊我师父,如何?”
马四郎想都不想,满口答应。
豆花娘子怜悯又嫌弃地瞟了眼马四郎,没管他。
生意既淡,含璎索性从豆花娘子处拖了张杌子坐下,打定主意等到午时,若有剩的,她便出去转转。
不拘戏楼、茶馆,还是甚旁的消遣地儿,到街巷叫卖也好。
眼瞧着快过午正,鸡爪还剩了好些,含璎起身收拾,豆花娘子往桥上一指,艳羡道:“小娘子看那马车,寻常人家怎坐得起?”
含璎顺着一瞧,那马车已上了桥,往下走了,车壁乌黑,角上垂挂玉珠,有些眼熟,似是回门那日,她三姐姐坐过的。
原想追上前看看,就见游菀一身靡丽,提着裙裾,由婢女扶着,自桥上下来。
只看了眼含璎,游菀两滴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了。
含璎迎出来,紧走了两步,握着她两只手,惊喜道:“三姐姐!”
游菀目光扫到她身后的笸箩,愕然道:“妹妹果真在此售卖鸡爪?”
“嗯,”含璎点头,“三姐姐怎来了?”
“今日母亲生辰,”游菀拿锦帕按了按眼角的泪,自责道,“妹妹光景这般惨淡,我这个做姐姐的竟丝毫不知。”
“妹妹有难处,怎不与我说?”
说着便要抹下腕上一只金镶红宝的镯子。
含璎忙按住她的手,笑道:“三姐姐误会了,我好着呢,不过想有个营生,补贴家用。”
“姐姐莫担心,生意也好。”
“好?”马四郎多嘴拆她台,哼了一声,又道,“笸箩里全是没人买的!”
游菀眼圈已红了,“妹妹莫要见外,今日姐姐回去吃席,身上没带甚银钱,妹妹且收下这镯子,也值几个钱。”
“你姐夫买的,家里多的是。”
含璎一听更不肯要了,不容分说地将镯子戴回她腕上。
“三姐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妹妹虽赚得不多,糊口倒不成问题,再者我有手有脚,难道一辈子打姐姐的秋风,靠姐姐接济?”
“三姐姐手头再宽绰,我也不该平白要姐姐的银钱。”
游菀劈面给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简直怀疑含璎在暗讽前世的她。
前世她施舍似的周济她,她俱是含笑收下、与她道谢,她倒好,装甚清高?
既如此,她何不成全她?
“妹妹往后若有甚难处,务必知会姐姐。”
含璎应了声好,听说汪氏生辰,虽没请她,她仍看在游菀的面上,包了份鸡爪给她捎去。
游菀笑着收下,回去便随手给了同行的婢女。
这婢女与陆子琤身边的小厮旺儿走得近,当即分了几个给旺儿。
陆子琤这回虽答应陪游菀回娘家,却不肯与她同乘。
他这辆马车在前,听仆从回禀游菀下了车,只停在路旁等她。
待旺儿拿了鸡爪回来,一问便知端的。
“卖鸡爪?她当街卖鸡爪?”陆子琤急得团团转,咆哮道,“她好吃罢了,怎会做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