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这个末法时代,能靠祖传家业抗下两道的,都是天赋异禀。
更何况,那具毫无修行痕迹的身体,竟然能活生生抗下八道劫雷。
只是.....
那是天罚,是被活生生补上的大道。
没有人......
能活下来。
“轰隆!”
地面被砸出一个个空洞,地脉岩浆开始翻涌,硫磺味占据整个空间。
可阵法中心却是一片寂静。
谷淮安靠着台柱,双腿垂落,静静地坐在祭台边缘。
他微微仰着头,不断坠落地烟花落入他的眼眸里,死寂的眼恍惚间竟有了复苏的暖意。
额头敞开的大洞还淌着血。
手中金色的种子蜷缩着触手,瑟缩着团成一小坨。
天道的威压充斥着整个空间,碎裂声近在咫尺。
可他仍然缄默着。
像湖畔被吹起的柳枝,像墙角裹着雪的腊梅一样,缄默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忽然,
那双灰白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谷淮安打着颤,拼了命的摇头,指尖摩挲着身旁的柱子。
眼角的血冲破皮肉地束缚,苍白干裂地嘴唇迫切地张开,嘶哑到极点的喉咙只来得及发出嘶吼声。
爆裂声自天顶炸裂。
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皮肤一层层龟裂,黑血从五窍流出。
瞳孔中倒映的铡刀不断放大,尖锐的刀锋冲向眉心。
突然。
天地俱静。
时间凝滞。
众人的神情僵直在一瞬,
雷声,飓风,乃至心跳声都被某种伟力抹去。
“咔嚓。”
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迅速扩大,四周景象碎成一片片镜子。
幻境在呜咽,崩塌声响彻在天地间。
在天地的正中心。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了那把刀。
忽然,指尖轻颤,黑色的齑粉轻飘飘落下。
灰色的雾气从天地裂隙间涌入,
慢慢地,一个修长的身影逐渐凝结。
黑色的长袍在风中展开,长发垂落若倾斜的月光。木质面具遮挡所有面容,只能窥见那双眼,像是落进池子里的一捧雪,冷冷地,透着彻骨的寒。
忽然。
风中摇曳的柳枝凋落在寒潭里,搅动了整池水。
谷淮安身体还在战栗,四肢痉挛连带着面部开始抽搐。他仓皇地挥动着四肢,手不断摸索,惶恐和焦急充斥着整张脸,他耸了耸鼻子,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直到,
一双手从身后将他牢牢地抱紧。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再一次和他共振,他颤抖着伸出手,缓慢地向前探索。
很冰。
但却意外地柔软,还有一点点凸起。
他听到对面人加大的喘息声,手底的东西向上滑动。
他立刻停下,愕然地不知所措。
对面人始终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夹紧了。
他再次鼓足勇气,手指缓慢向上。
这一次他摸到一块坚硬的东西。
熟悉的,温润的,还残存体温的。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变得非常急促,嘴角抽动着向上提起,嘴竭尽全力撕开一个口子。可刚张口,想说的话全变成不成调的颤音。
到最后,他只能带着哭腔,竭力地喊着那个名字。
“贺佑年。”
谷淮安不知道,在他说出口的那一瞬。
贺佑年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瞬间被痛楚填满,暗色在里面翻涌,瞳孔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不断收缩,直到完全变成一道竖瞳。
凶性和戾气节节攀升,交错的指节攥得泛白,修长的身体突然开始异化。
“咔嚓。”
新生的蝶翼颤抖着张开,银色的鳞片淬着寒光。
突然。
一滴血泪在眼角滚动,缓慢地落到贺佑年的锁骨。
两人都愣住了。
“我没事的。”
谷淮安挤出了笑。
贺佑年不语,只是用手拢在他的眼睛上。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的声音罕见地颤抖着:“若是我来晚一点。”
“这个阵法只针对单体,就算我......”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该怎么办?”
“没事的,你......”
“谷淮安。你还没意识到吗?我差点就看到你的尸体了。或许就躺在那,冰冷扭曲,一点温度都没有的。或者更糟糕。魂飞魄散......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
“不。你不可以这样。”
贺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
“要不我们拴上绳子或者用什么法器,这样你就不会又跑到危险的地方去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我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保证,那里你绝对会喜欢。”
“我们会在那里......”
“贺佑年.....咳咳。可是我不喜欢。”
蝶翼突然静止了。
但很快的。
贺佑年眼里的癫狂逐渐平息下来,他的声音变得极为笃定。
“不,你会喜欢的。小安,你的伤口需要恢复。而现在......”
他的声音柔软地着落在谷淮安的脑海里。
“你困了。睡吧。”
“我......”
话没说完,谷淮安拧着的眉一点点放松,身体向前一倒,不偏不倚落在贺佑年的怀里。
“别离开我。”
贺佑年低垂着眉,眸色沉沉。
许久。
他弯下腰,双手轻柔地捧起谷淮安的脸,唇缓缓地落在他的眼角。
一滴泪落在他的眉心。
贺佑年的呢喃低不可闻。
“小安.......”
“求你了。”
忽地,
“咔嚓、”
是边境裂开的声音。
贺佑年抬起头,面上晦涩不明。